學達書庫 > 黑潔明 > 夢魅·下 | 上頁 下頁
二十七


  我會保護你……我會保護你……我會保護你……

  她失去了那個愛著她,她也真心愛的男人。

  淚水再次決堤,難以形容的傷痛讓她哭得不能自己。

  記憶的牢籠崩了一個缺口,關於他的夢一個個浮現,他陪著她在那迷宮一般的城堡裡奔跑,保護她,為她阻擋一切可能的傷害。

  她傾盡所有一切去抓住那些幻覺。

  不,那不是幻覺,那個男人不是幻覺。

  他不是夢,其他的或許是,但他不是,她知道夢是什麼樣子,夢不會像他那樣真實,不會擁有那樣強烈的情緒,不會有那麼多的細節。

  她記得他說話的樣子,微笑的樣子,走路活動的模樣,她甚至記得她嘗起來的味道,他摸起來的感覺,她記得他眼角的紋路,他皮膚的溫度,頭髮的觸感……

  或許她真的病了,或許這只是因為她睡前看了這本恐怖小說,所以才將夢與現實搞混,但她無法排除他是真實存在這個念頭,沒有辦法將他存在這件事推出腦海。

  她知道他存在,不只是在夢裡。

  夢不可能描繪不存在的人到如此真實細緻的地步,她一定見過他,摸過他,吻過他,擁抱過他……

  而這一切和她遺失的那兩個月有關。

  在這之前,她不想去面對,不想知道那兩個月發生了什麼事。

  她很害怕。

  光是想到就毛骨悚然,莫名恐懼,無端害怕。

  可是,想要見他的衝動無比強烈,遠遠勝過那威脅她的恐懼,她知道她需要看見他,需要碰觸他,她需要他,她必須找到他。

  她淚流滿面的在回神的這瞬間,抓起手機,想要詢問母親關於她遺失的記憶,但她沒有按下設定好的快速撥號鍵,在那一秒,她想起老媽不可能告訴她真相。

  她失憶的那兩個月,一定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可怕到讓她不願意去面對,可怕到讓湛月暖打定主意隱瞞那件事。

  母親不會說的,她比任何人都還擅長保守秘密。

  醫院,她得回那間醫院,她必須回到法國,她在那裡被送醫,她知道如果她要找他,必須先查出自己那兩月,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所以她移動手機,按下查號臺,問了航空公司的電話,然後打過去替自己訂了一張機票。

  要甩掉那兩位湛家的保鏢不是件簡單的事,但她做的輕而易舉,她從小就被保鏢跟著,她知道該如何從他們眼皮子底下溜出來。

  她沒有收拾行李,只拿了手機,護照和錢包,她知道自己不能被那兩個保鏢發現她要去哪裡,或做什麼,母親會讓他們阻止她。

  所以她坐在床上等,等時間流逝,等人車往來,然後她穿上運動服,套上布鞋,下樓去晨跑,他們其中一個人跟了上來。

  她跑到一半時,毫無預警的拐進捷運站,她從來沒有在跑步時去搭大眾交通工具,她看見他推開擁擠的人群,沖下手扶梯,但捷運車廂的門已經關上,快速駛離。

  男人懊惱的看著她,火速壓著耳上的藍牙耳機通知同伴,但她知道他們不可能來得及,現在是上下班時間,到處都在塞車。

  直飛的航班晚上才有,她到街上把自己的存款提出來,買了一個新的隨身包包和一些必須用品,然後轉到機場,搭上了飛機。

  飛機上很冷,空中小姐給了她一條毯子,她的位子在最後一排,靠窗,她運氣很好,旁邊沒有其他乘客。

  因為將近兩天一夜無眠,她不自覺合上了眼。

  法國很遠,她時睡時醒,恍惚中,畫面閃過。

  城堡,斧頭,森林,暴雨中——

  她聽見雷響,感覺到白光從眼前閃過。

  倒吊的人,崩塌的塔樓,手持斧頭的死神,閃電與落雷,完美的騎士——

  男人微笑著,她沒有辦法動彈,沒有辦法——

  她從夢中驚醒過來,差點叫出聲,但她很快發現自己人在哪,她看見那個小小的飛機窗,看見窗外烏雲滿布,不時有陣陣閃電劃過夜空,有那麼一秒,她只能僵坐在位子上喘氣。

  然後她飛快伸出手,將窗子拉了下來,遮住外面的狂風暴雨。

  她全身衣物都被汗水浸濕,她以手背遮住眼,感覺手仍然不住的顫抖。

  完美的騎士,有著完美的微笑。

  她看不清他的臉,只記得那一身完美,和那讓她害怕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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