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黑潔明 > 夢魅·下 | 上頁 下頁 |
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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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出現在她夢裡好幾次,早在她還躺在法國的醫院裡時,他就夜夜在她睡夢中出現。 每次她從夢中醒來,睡夢都會不記得,可只要她入睡看見他,夢裡的一切都會清晰得像是才剛發生過。 望著眼前的男人,她忍不住伸手撫摸他的臉龐。 他藍眸收縮,屏住了氣息,樹蔭與陽光,在他臉上形成鮮明的對比。 「你跑哪去了?」她顫顫悄聲問。 「我哪都沒去。」他凝望著她,抬手拭去滑落她眼角的淚,告訴她,「我一直在這裡。」 確實,他一直陪著她。 每當她陷入惡夢,他總是會出現在她夢裡,安撫她、擁抱她,替她擋去所有的風雨,驅走她那無以名狀、講不清楚、說不明白的恐懼。 他是她的夢,只在夢裡出現,醒來就會消失。 她清醒之後,總記不得他,可她知道她能夠那樣子正常生活,是因為他。 因為他陪著她,在夢裡陪著她。 剛清醒的那陣子,她總是覺得很累,為了她難以理解的原因,她每天光是要開口,都覺得好累,越晚越累,即便是親如老媽,她也不想開口和她說話,可她知道若她保持沉默,只會讓眾人更擔心。 所以。她逼著自己強顏歡笑,逼著自己表現得很正常。 可是,那疲倦感依然無法消除,每每到了夜晚,那憂鬱與恐慌的傾向就更嚴重,雖然她總是一沾枕就會睡著,卻也常常覺得再也不願意睜開眼起床面對這一切。 可是,他會出現,出現在她的夢裡,陪著她。 一開始,大部分的時候他就只是這樣溫柔的環抱著她,他讓她覺得安心,也沒有一定要微笑的壓力。 而她總是忍不住先開口的那一個。 他在夢裡不著痕跡的鼓勵著她,和她一起散步,與她閒聊。 他懂得很多奇怪的冷知識,他曾經在夜裡教她辨認星座,也曾經讓她看在高山上的雲海,是他讓她走進那間以前絕不可能走進去的運動用品店的。 當她告訴他,她白天遇到的情況時,他告訴她如果她想逃跑,或許應該去買雙布鞋,真的跑一跑。 跑步可以消耗壓力,他說。 那確實很有效。 「我報名了小型的馬拉松。」她瞧著他,告訴他:「十公里的。」 「我以為你說你每天才跑五公里。」他揚起嘴角,輕笑。 「嘿,不要操縱我。」她笑著伸手拍了他肩頭一下。 「我有嗎?」他挑眉,一臉無辜。 「你知道只要你說你覺得我做不到,」她將雙手交抱在身前,好氣又好笑的說:「我就會忍不住想證明我能做到。」 他笑了出來,舉起雙手作出投降狀:「OK,我承認我知道你禁不起激。」 「這聽起來一點也不像是道歉。」她笑著伸手戳他的胸膛。 「它不是。」他輕笑著握住她看似兇狠的手指,溫柔的看著她:「我很高興你願意嘗試去跑馬拉松。」 可楠小臉羞紅,心卻是暖的。 她知道,這男人是為了她好,他曉得她需要在現實生活中,轉移她的注意力,所以才鼓勵她去跑步—— 驀地,遠方隱約有雷聲作響,那轟隆的雷響很遠,但仍教她微微一顫,肌肉不自覺抽緊,慌張的轉頭朝遠方海面上那潔白堆高的雲朵看去。 察覺到她的恐懼,他伸手輕觸她的下巴,讓她把頭賺回來,凝望著她道:「你不需要害怕,永遠、永遠都不需要害怕。」 「因為你會保護我?」雷聲又在遠方輕響,她牽扯嘴角,緊張的笑問。 但他沒有笑,他只開口說:「是的,因為我會保護你。」 換了別的人這樣對她說,她一定會覺得很好笑,但當承諾是從眼前這男人嘴裡說出口,只讓她的心一顫,喉微緊。 他是認真的,她知道。 不是因為他曾和她並肩作戰,曾經替她擊倒夢中的壞蛋與惡龍,而是因為別的原因,別的她現在想不起來的原因,可她知道這男人說到做到。 情不自禁的,她再次抬手輕撫他的臉龐,凝望著他湛藍的眼眸,低喃輕問:「為什麼我醒來之後總記不得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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