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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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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慢慢暖了起來,她凝視著黑暗,偷偷汲取著他提供的溫暖,她的背還是有點冷痛,但已經比一開始好多了。 輕輕歎了口氣,她閉上眼睛,試圖入睡。 剛開始那還是有些難,可她強迫自己躺著,強迫自己慢慢的深呼吸,告訴自己要放鬆下來,放鬆每一根僵硬的肌肉。 夜很黑,但她很安全,她在人口近千萬的都市里,還有個男人在身邊。 她很安全,不需要緊張。 她不知道這樣自我催眠了多久,也許一個小時,也許兩個小時,有一度她很想乾脆去吃那包醫生開給她的安眠藥,但比起失眠,她更害怕被藥物奪走知覺,處於全然的毫無防備。 可與其這樣躺著,讓恐懼逐漸佔據她的心智,或許她該直接爬起來到客廳去,把所有的燈都打開,照亮身邊每一處陰暗的空間。 當她才想要起身時,身後的男人翻了身,將長腿和長手都跨到了她身上,抱住了她。 有那麼一瞬間,驚慌讓全身僵硬,她差點想從床上跳起來,掙脫他的掌握,但理智告訴她,那不是別人,只是她嫁的那個男人。 所以她沒有動,只是屏住了氣息,告訴自己鎮定下來,他對她沒有什麼企圖,就算他有,也了不起只是想做那件事而已,他不會傷害她。 事實上,她還真希望他是想和她做那件事,那至少能轉移她的注意力,而且每次完事之後,她都會睡得比較好。但他翻身之後就沒有動了,她能聽到那溫熱徐緩的呼吸拂過她的耳,能感覺到他的心跳貼著她冰冷的背規律的跳著。 他還在睡,抱著她睡。 他的手腳有些重,但那重量已經不像新婚時前幾個月那樣,讓她驚慌失措,事實上,當她清楚讓恐慌的腦袋知道抱著她的人是他,反而讓她鎮定了下來。 剛開始,有好幾次她真的嚇得跳下了床,從他懷中掙脫了開來,甚至差點攻擊他。幸好她總是及時清醒,而他幾乎不曾因此清醒過來,或許是因為做的是需要大量體力的工作,他只要入睡,總是睡得很沉。 這是另一個她選擇嫁給他的原因。 他睡得很沉,不會在半夜被她嚇醒,不會發現自己娶的女人是個瘋子。 胸中的心,狂亂的跳,然後隨著她的自我催眠,慢慢變緩。 她告訴自己再試著躺一下。 只要夠累了,她就能睡著,就算睡不著,躺著也是一種休息,她知道。 所以她躺著,安靜的躺著,聽著他的呼吸,感覺他的體溫,數著他的心跳,甚至刻意跟著他一起吸氣吐氣,那並不容易,他的吐息很深長,但這招很有幫助,她不需要去多想別的,讓她能夠專心在他與自己的呼吸上。 在這漫漫長夜中,他溫熱的胸膛,將她的背也溫暖,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身體無法自主的僵硬肌肉,一束一束的鬆開。 她的小腿抽搐了一下,她知道自己開始放鬆。 恍惚中,她不自覺覆握住他擱在她腰上的大手,摩挲著他手上的粗繭,再次歎了口氣,然後在下一秒陷入黑甜的夢鄉。 他在晨光中睜開眼睛。 他三年前娶得的那女人已經在浴室裡洗臉刷牙。 她是個很安靜的女子,有點小小的神經質,牙膏牙刷一定要放左邊,洗面奶一定要放右邊,用過的毛巾一定好好的攤開在杆子上,出門前還會特地拿到後院去曬乾。 浴室裡的水聲停了,她沒出來,他知道她正在裡面梳頭,她每天早上都會梳一百下,晚上睡前也一樣。 他下了床,推開浴室門走進去。 她穿著昨晚那件棉t和小短褲,屏住了呼吸,握著梳子的手停了一下,然後才有繼續。 「早。」他咕噥著說。 「早。」她悄聲回答。 她剛起床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莫名的性感,像某種滑順又香濃的香草冰霜淋,讓他想吻她,但他不認為她會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他還沒刷牙。 他站到她身邊,她習慣性的從鏡子前讓開一點,讓他方便拿起自己的牙刷,沾了水和牙膏,對著鏡子開始刷牙。 這間浴室的空間不大,即便已經過了三年,他看得出來,當他全裸時,她還是有些不自在,她往旁看了一眼,他知道她在考慮離開浴室到房間裡梳頭,但她已經梳到一半了,而且到房間梳頭,會讓頭髮也掉在那裡,這樣就要掃兩邊的地板。 她是有點神經質,但也沒有勤勞到天天掃地。 她把視線拉了回來,決定待在原地繼續梳她的頭。 一百下。 他慢慢的刷著牙,從鏡子裡不著痕跡的看著她,覺得她這個小小的強迫症有點可愛。 當她抬起眼時,他低頭吐掉一口泡沫,那漱口杯漱口,然後聽見她在身邊問。 「你這次的工地附近有手機繳費的門市嗎?」 「有。」 「那這個月的賬單給你繳。」 「好。」 她把房貸做了自動扣繳,但水電和瓦斯,以及手機電話費,都沒有這麼做,每個月都是受到賬單採取繳。 有一次他問她,為什麼不全都辦成自動扣繳? 她告訴他,因為自動扣繳就會扣得不知不覺,一點也不心痛,若是收到賬單,就會看見數字,還得從錢包裡掏錢付賬,感覺起來就會不一樣,若上個月太超過,看到賬單後,這個月就會警醒的節制一點,而且若有異常消費,兩人也才能及早發現。 他不是很在乎那些花費,不覺得差那幾塊錢有差,可她在乎,所以他配合她,他知道她花了心思在上面,她省錢是為了準備存錢買房子,只要她高興,他不介意多走那幾步路去繳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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