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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他專心的做著自己擅長的工作,將那些男人送來的材料加以製作、成型、測試、改造。

  他強迫自己每天專心的工作、規律的運動,從不回應他們說的關於她的消息,但那些男人從來沒有停止過。

  這一天,甚至是耿叔和他說的。

  那男人趁他在健身房練舉重,晃了過來。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不過我兒子要我轉告你,他在阿吉特勒克,那到底在什麼鬼地方?」

  「匈牙利。」

  還沒想,他已經反射性回答,然後才猛然僵住,高毅放下手中的重量,滿身是汗的坐了起來,看見那男人雙手抱胸的斜倚在門邊,露出潔白的牙齒,沖著他直笑。

  忽然間,領悟這男人早知道他一直都曉得她在哪。

  耿野笑看著他,抬起握成拳的右手,用左手食指敲了手腕兩下。

  顯然,薑還是老的辣。

  他有些尷尬的用左手遮握住了右手手腕上的表。

  「放心,我不會和那丫頭說的。」耿野將手交抱回胸前,瞧著他,噙著笑問:「你還需要多久?」

  他看著那老傢伙,啞聲開口。

  「十天,」他頓了一下,擰著眉頭,改口:「一個星期。」

  耿野點點頭,只噙著笑,道:「需要什麼,和我說一聲。」

  他需要她待在安全的地方,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她想找到莫光,而莫光在那該死的狩獵遊戲之中。

  雖然不想承認,可那女人真的該死的擅長她的工作。

  他不可能也無權要求她回來,所以他只是點頭和耿叔道謝,示意他心領了。

  耿野見了,沒多說什麼,只告訴他,「夏雨來了,在實驗室,你先去沖個澡再過去。」

  說著,那男人就走了。

  高毅起身回房,走到浴室沖澡,卻仍有些煩躁。

  他的手錶從兩個小時前就無法顯示她所在的位置,他一個早斷一看,他知道她在哪裡,一直都知道。

  阿吉特勒克在匈牙利,那裡有長達好幾公里的石灰岩地下洞穴,甚至一路從匈牙利延伸到斯洛伐克,是另一個該死的適合當狩獵遊戲場所的地方。

  不是每個場所都已經被廢棄,而他比誰都還要清楚那些地方的危險性。

  她兩個小時前就進去了,到現在還沒出來,那地下洞穴太深,深厚的石灰岩隔絕了訊號,她一進去他就失去了她的蹤影。

  他沒有辦法待在實驗室裡,所以才會到健身房。

  她很好,他知道。

  紅眼的人和她在一起,耿念棠和她在一起。

  他閉上眼,握著表,深呼吸,等到情緒穩定下來了,才抓起毛巾,擦乾自己,穿上衣服,回到那新架設的實驗室,和那女人討論起最新得到的實驗數據。

  埃及,開羅

  十月了,這裡還是熱的像火焰山。

  熱風夾帶著沙塵,教人吸的每一口都發幹。

  一下飛機,烏娜就忍不住想拿頭巾遮住摳鼻,她離開斯洛伐克時,哪兒都開始下雪了,大風雪。

  十月雪,不是沒見過,但一天連降十幾度,也夠嗆得了。

  她的身體都還沒適應過來,人已經到了開羅。

  氣溫,三十度。

  而她知道,這地方一入夜,氣溫一樣會一路降到十幾度。

  這種日子真不是人過的,但她一句抱怨也沒有,只是和另外兩個男人扛著大量的設備與器材上車。

  埃及是阿浪的地盤,他和鳳力剛就是一對活寶,一路鬥嘴,要是在平常她早笑著同他們一起鬧著玩了,今天卻只是任那些話語左耳進右耳出,安靜的看著窗外景物飛逝。

  車子一路往前開,到了旅館之後,鳳力剛下了車,不讓她幫忙,只道:「丫頭,你別忙了,瞧你一副快掛點的模樣,屠鷹他們的班機還要幾個小時才會到,我們明天才會出發到地頭去,你先去房裡睡一覺吧。三〇六號房。」

  說著,他把房間鑰匙扔給了她。

  她接住鑰匙,沒多客氣,抓著自己那袋簡單的行李,拖著沉重的腳步上了樓。

  這裡不是什麼五星級豪華大飯店,雖然有五層樓,卻連個電梯也沒有,但至少還算乾淨。

  她被分到的房間面對大街,房裡沒有中央空調,只有一台老舊的冷氣,而且它不會冷,她乾脆的關掉了它。

  除了窗簾遮不住的陽光,這屋子裡只有簡單的家俱,和懸在天花板上,看起來至少有五十年的吊扇。

  她打開那吊扇的電源,它吱了一聲才開始慢慢轉動。

  娜娜瞧著它,覺得自己好像也變得和它一樣老舊,她脫掉衣服,走進浴室裡沖去一身塵沙,這裡的水龍頭流出來的水,就連冷水的部分也是熱的,但怎麼樣都比她體溫低。

  她把自己清洗乾淨,隨便套了件背心倒在床上睡覺。

  吊扇在天花板上嘎吱嘎吱的響,它雖然會動,也確實帶來了些許微風,但她很快仍睡出了一身汗。

  她熱醒過來,看了下時間,才過了一個小時。

  這裡是下午三點,老家那裡已經是晚上九點。

  九點,平常這時候,他已經差不多準備要上樓洗澡睡覺了。

  她替自己倒了杯水,盤腿坐在床上,看著手機,叫出耿叔家的電話,她看著那個號碼,又退了出來。

  過去這一個多月,有時候,她可以從紅眼的工作人員口中,聽到一點關於他的消息。

  她知道,他住在耿家,在那兒架設了實驗室,沒有堅持要回山上。她知道,他每天作息都很規律,天天運動,該吃就吃,該睡就睡。她知道,他的研究有了很大的進展。她知道,假日人手不夠時,他會到桃花的餐廳幫忙。她知道,他適應得很好,過得很好。

  她也知道,他從來沒有打聽過她。

  一次也沒有。

  她應該要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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