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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蘭兒雖然害怕,卻仍是加快腳步跟上。

  等出了地窖,石頭就見到處是橫七豎八的青衣人,全都是一劍斃命;蘭兒嚇得腳都軟了,若不是赫連鷹抓著她住前走,她怕早暈死過去了。

  「老大,小子沒事吧?」戰不群帶著一群手下,笑呵呵的扛著大刀站在門外。

  「死不了。蕭靖呢?」

  「還在打……啊,打完了。」戰不群指向屋外主地,剛好瞧見蕭靖一個回馬槍了結了青焰堂的堂主。

  第十章

  杜念秋心焦的站在客棧門口等候,一次次的探向大街,希望能見到他們平安出現在那頭。

  曾經她以為逃離黑鷹山遇到沙暴的那天是她此生最難熬的一天,現在才知道,這種無止盡的等待更勝一籌。

  一個時辰後,她乾脆就杵在客棧門前,動也不動的抱胸凝望街頭。如果他受傷了怎麼辦?如果出了意外怎麼辦?如果石頭死了怎麼辦?如果他死了……無數個恐怖的念頭在腦海翻騰,她害怕得整顆心都在顫抖。

  老天,為什麼他們還沒回來?她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他們父子要有任何一個出了差錯,只怕她都會承受不住。

  「秋丫頭,外頭太陽大,進來坐著等。」劉叔看不下去,在她身邊叨念著。

  「再讓我等會兒。」杜念秋嘴裡隨便敷衍了句,腳下動也不動。「劉叔,你甭管她。師妹就算進來,也是坐不住的。」冷如風可是老神在在,一點也不擔心那幾個傢伙,特別是赫連鷹。

  想他冷如風既能在皇城中被人尊稱一聲冷軍爺,當然就對邊疆軍情特別瞭解。

  這十年來,無論是江湖傳聞也好,邊關正式送上來的公文也好,全都對赫連鷹這人的評價甚高。縝密詳實的計畫、出乎意料的突襲,他能在沙漠中稱霸並不是沒有原因的。西域諸國皆拿他沒轍了,何況是小小一個青焰堂。照他看來,這次青焰堂大概得永遠在江湖上除名了。

  杜念秋此時沒心情和二師兄拌嘴,一句也沒回。

  戚小樓在一旁見她那焦慮的模樣,好心的倒了杯茶水給她,「大娘,喝口水吧。」

  杜念秋正要拒絕,就見街口出現了十數騎駿馬,忙迎上前去。

  最前面的便是赫連鷹,他抱著石頭翻身下馬,杜念秋一眼便瞧見石頭身上那染血的白布,忙問:「他沒事吧?」

  「還好,那丫頭撕了衣裙替他包了起來,傷口不算太糟。」他帶著石頭往客棧內走去。「我點了他的睡穴,你跟我進來替他上藥。」

  一陣忙亂之後,受傷的人忙上藥,沒受傷的人直接吃起飯來。戚小樓摟著蘭兒安慰,蕭靖、戰不群、冷如風和劉叔湊在一起大聊江湖軼事,不久又是黃昏,眾人便各自歇息去了。

  月上樹梢,赫連鷹守在石頭床邊,臉上神色難辨。

  「怎麼了?」杜念秋從外頭端了盆清水進來欲幫石頭擦身,見他望著石頭沉思,不由得輕問。

  「我……從來沒想過會有個兒子。」一直到這小子出了事,他才真正深刻感覺到父子間那種切不斷的血緣聯繫。一個如斯像他的孩子,身上流著他的血,有著和他相同表情的兒子。

  「這幾年你難道沒想過要傳宗接代?」記憶中的他,是那種很喜歡孩子的男人。或許他不太愛笑,或許他有些嚴肅,但他會陪著自己的孩子,教兒子使劍騎馬,然後以兒子的成就為做。

  忽然間,她發現自己對他們父子有些不公平,她剝奪了他們兩人應該在一起的寶貴時光。他沒有辦法看到小子學走路時可笑的模樣,也無法體會當他第一次騎上馬時她所感覺到的驕傲,更無法感受當聽到小子牙牙學語喚他爹爹的那種喜悅。老天,當年她是不是做錯了?

  「傳宗接代?」赫連鷹苦澀的一扯嘴角,「戰爭剛開始只是一場誤會,到最後卻成了不戰不行。這幾年東征西戰,多少兄弟在我眼前身旁倒下,誰敢說明天倒下的不會是我?傳宗接代……苦的不過是留下來的孩子。」再者,自從她離開後,他就變得不相信女人了。除了娘親以外,他甚至對月牙兒都沒好臉色。

  杜念秋小手搭上他厚實的肩頭,為他感到難受,「對不起。」

  「別道歉。」他握住她的手,將她拉到腿上坐好。「該說抱歉的是我。當年我不該那麼衝動……」赫連鷹疲累的歎了口氣,將頭枕在她的頸窩,「謝謝你幫我生了個兒子。」

  她聽了忽然鼻頭一酸,強忍著掉淚的念頭,只是溫柔的擁著他,陪著他守在兒子床邊,直到夜深。

  老天,她竟然在嫉妒自己的兒子!她也嫉妒赫連鷹!

  這是什麼跟什麼啊?

  杜念秋瞪著那對父子,心裡一陣陣不舒服。石頭是她辛辛苦苦養大的耶,誰知道自從被赫連鷹給救回來後,那小子現在竟然成天和赫連鷹黏在一起,他怎麼可以這樣輕輕鬆松就贏走那小子的心!那臭小子也真是,一下子就和他變成同一國的,一點良心也沒有!

  她前幾天是覺得有些對不起他們父子倆,但現在看他們變得那麼好,她反倒滿心不是滋味。

  不知道是不是遺傳自赫連鷹,石頭的傷也好得快;只是拖了一天一夜才上藥,背上那嚇人的刀疤勢必會下醜陋的傷痕。反正他是男的,這也沒什麼大不了,只要他小命還在,她就千幸萬幸了。

  倒是蘭兒第二天起便淚眼汪汪的守在石頭床邊。她似乎認為石頭會受傷都是她的錯,所以像個小女僕似的,甚至石頭那小子罵了老半天,她仍執意要照顧他。大夥兒拿她沒辦法,也就隨她了。

  像此刻,蘭兒就正在廚房煎藥呢。

  再次瞄了那對父子一眼,杜念秋偏著頭瞧他向兒子描述大漠風光,聽著聽著,她忽然認知到這兩人幾天後就將離她而去,嬌媚的容顏一下子失去了血色,心頭傳來陣陣恐慌。

  先前說了那麼多次不在乎,現在她才知道,那全都是欺人欺己的謊話。

  曾經她以為自己不需要他也能過得很好,直至發生這次的意外。當她慌了手腳時,是他操控了全域,將她納入他的羽翼之下,冷靜的以最好、最快的方式處理事情。那時她才恍然明白,她不是不需要他,她只是硬撐著。其實她心底深處一直在等待,希望他尋來,伸出臂彎讓她依靠。

  老天,他們若走了,那她該怎麼辦?

  杜念秋睜大了鳳眼,神情僵硬的瞧著她此生最愛的兩個男人,震驚地發現她把自己逼進了死胡同。

  她早先一而再、再而三的聲明不會和他回去,又一次次的重複不會攔他帶石頭走,直到此刻,她才領悟到她沒有他們兩人不行——

  胸口突地疼痛起來,她突兀地起身離開。

  遠遠看到杜念秋一臉蒼白,蕭靖便舉步上前喚住她。

  「妹子,你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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