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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瞪著水中自身的倒映,他思緒有些恍惚。

  水波蕩漾……

  波光中,倒影裡的人身上的衣著成了獸皮,大刀嶄新,無絲毫斑駁。

  「女人,你哪裡來的?!」

  初相見,他差點一刀砍了她,及時發現她是女的,他以為她是族人;畢竟,北方的女人又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森林深處?

  可她一看見他,立時瞪大了眼,發出一聲驚叫,轉身就跑。

  他這時才發現她身上穿的並非粗布麻衣而是絲綢,驚覺不對,他迅即追了上去,粗壯的手臂一把勾住她的頸項,勒得死緊,冷聲斥喝:「閉嘴!」

  尖叫聲沒有停止。

  他懷疑她聽不懂他說的話,大手忙捂住她的嘴,勒著她的手臂更加收緊,動作迅速地將她整個人拖到隱密的樹後。

  她因為疼痛和無法呼吸而停止了尖叫,甚至不再掙扎,有一瞬間,他以為自己不小心扭斷了她細瘦的脖子,直到他感覺到她的顫抖。

  森林裡恢復原有的寧靜。

  他凝神豎耳傾聽,試著尋找任何不尋常的聲音。他不曉得這女人怎麼會跑到這裡來,但她不可能只有自己一個人,所以他沒有輕舉妄動,只是隱身陰影裡,等待著。

  被箝制住的女人因害怕而顫抖著,她兩隻手用力扳著他的手臂,試圖為自己爭取一些空氣。

  他鬆開箝住她頸項的手,改而箝住她的腰,捂住她嘴的手仍然沒有離開。

  「安分點,否則我殺了你。」他貼著她耳畔冷酷的警告。

  雖然語言不通,但顯然她瞭解自己的小命掌握在他的手中,所以在能夠呼吸後,她並沒有試著發出聲音。

  半晌過去,他沒看到或聽到任何敵人的蹤影。

  他並沒有因此放下警戒,仍然挾持著他的小人質,一動不動的待在原地。

  森林裡,又悶又濕,沒有多久,他就汗流浹背。

  時間久了,他開始知覺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察覺她的柔軟,這場戰爭太久了,久到他都忘了女人是那麼的香軟。

  她身體突然的緊繃,讓他回過神來,這才察覺他下意識地收緊在她腰間的長臂,而他早已挺立的亢奮抵著她。

  她重新掙扎起來。

  他皺眉,知道不能再這樣待下去,如果她還有同伴,她發出的聲音遲早會引來他們,他得趁早離開這裡。

  心下一定,他立刻拖著她離開原地,她一路上不斷掙扎,他對她的驚恐視若無睹,只煩惱該如何處置她。

  看她的穿著,他知道她不屬於南方,若將她帶回去,她只會是個麻煩,可若放她走,要是她剛好是被派來刺探敵情的呢? 馬兒仍在他早先留下它的地方吃草,他在暗處觀察了一會兒,確定沒人後,才又拖著她走過去。

  當然,他還有第三個選擇,那就是殺了她。

  他不覺得自己喜歡最後一個念頭,他不喜歡濫殺無辜,但他並不懂得北方話,無法確知她究竟為何會出現在這蠻荒之地,在確定她沒有威脅之前,他不能冒險放走她。 腳骨突如其來一痛,這瘦弱的女人竟踢了他脛骨一腳!

  這一腳幫他下了決定,他鬆手抽刀——

  她瞪大了眼,自由的小嘴驚恐的張著,卻發不出聲音。

  刀光一閃,她害怕的閉眼,他卻只是砍了條藤蔓綁住她的手。

  發現他不是要殺她,她松了口氣回神要喊叫時,他卻扯破她的衣袖,揉成一團一把塞住她的嘴。

  她生氣的發出抗議嗚嗚聲。

  他挑眉,不理她的抗議,只是將她拋上馬,像拋糧袋一般。

  她悶哼一聲,眉頭因疼痛而皺起。

  他翻身上馬,拍了她兩下屁股。

  她憤怒的喊了兩聲,應該是,他猜,只不過那聲音因為她的嘴被堵住,所以聽來像是小貓在叫。

  他無聲咧嘴一笑,策馬離開水邊。

  ***

  水波蕩漾。

  人,一如以往;刀,早已斑駁。

  一聲鳥叫,喚回他恍惚的神智。

  他抬首,只見白烏歪著頭,用烏喙整理梳洗著羽毛。

  他不記得自己會笑,前世的記憶總是晦暗苦澀,除了戰爭、除了背叛,似乎沒有任何值得歡欣愉悅的。

  走回岸邊,他看著仍昏迷的她,有些許的迷惑。

  原來,以前的他,也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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