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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昨天我在前院掃地時,聽見有兩位大爺在聊天,恰巧聽見他們在吹噓那天追殺我的情形。」

  「掃地?」她微微睜大了眼,這時才發現他手裡的竹掃帚。他這麼大個兒,那掃帚頓時小得看起來像是玩具。

  「是呀,掃地。」他對她眨眨眼,似乎是覺得這情況很有趣,還嘿笑著補充了句,「二小姐賜小的專職掃地。總之,那兩位爺提到了那天的情形,剛巧說到了兩派人馬爭論是否該連夜追殺凶徒、救回大小姐。其中主追殺最大的便有三個,一是二師兄賀長青,一是周叔,一是王叔。」

  他頓了一頓,不再玩笑,嚴正的道:「我查過了,賀長青向來好鬥,但為人單純,不太可能想些太複雜的東西。加之他雖是許兄師弟,但我看他的功力比許兄還要差上一截,就算驟然出手,也應無法將許兄打成重傷。周叔則是水家總管事,從先祖時代便一直服侍水家,再者許兄實是他的義子,他也有理由力主追殺。」

  他說到這裡停了下來,只定定看著水若。

  水若臉色有點白,裸吸了口氣才抬首看他,語氣不穩的道:「你的意思是說,最可疑的……便是王叔?」

  「他是八年前進船廠的,在這之前據他對別人所說是待在泉州,但是真是假卻沒人知道。聽人說,他現在是船廠的管事。」

  「他說他之前是在泉州陳家船廠。」水若的聲音細如蚊境。

  「去查過嗎?」

  她虛弱的搖搖頭,「沒,泉州太遠了……」

  「我已經傳消息出去讓人去查了。現在沒有確切的證據,一切都還不一定,也許是我誤會了。」

  戰不群試著安慰她,但卻知道這可能性很小,船廠的賬是那傢伙管的,顯然最有機會搞鬼的就是他。許子棋大概便是發現了這點,想叫他把賬本拿來看。沒想到反讓這人先動了手。

  水若臉上幾乎沒有血色,教他看了有些不忍。

  「你還好吧?」

  「我沒事,只是有點……」水若輕輕搖了搖頭沒再說下去,眼中卻透著感傷與不解。王叔一直是廠裡她最信任的人哪……

  見她脆弱迷們、楚楚可憐的模樣,他終於忍不住伸手將她攬進懷中,「別想太多了。」

  貪圖他的溫柔,水若沒加以抗拒,只是在他懷中合上了眼,幽幽的問了一句,「為什麼人們總是想要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呢?」

  戰不群不知該如何回答,因為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他只能更加擁緊了她,胸中滿是苦澀。

  「小姐!」

  巧兒的聲音從前頭傳來,水若身於微微一顫,捨不得地睜開眼,然後離開了他的懷抱,他卻突然抓住了她的左臂,眼中潛藏不會深情。

  她眉宇間有著淡淡愁緒,水漾黑眸望著他,像是在期待什麼。

  「水……」他嘎啞出聲,頓了一下卻又改口,「大小姐……你自個兒小心點。」

  水若失望的垂下眼瞼,淡淡道:「我知道。」

  看著她有些蒼白的小臉,他忍不住又補了一句,「我不會讓人傷了你的。」

  水若仍未抬眼,只輕聲的回了句:「謝謝。」

  戰不群呐呐地不能成言,總覺得不大對勁。看著她木然的表情,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說錯了話,但他卻不知道自己到底錯在哪裡。他想再說些什麼補救,巧兒卻在前頭又喚了一聲。

  水若抽回了被他握住的手,微微一頷首,沒讓他有機會再多說什麼,便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落葉、落葉、落葉……

  塵沙、塵沙、塵沙……

  掃地、掃地、掃地……

  一雙大手抓著一支竹掃帚努力的在地上揮來揮去,大手的主人十分魁梧。但方正的臉容看上去卻有點傻愣愣的。老丁看著他,怎麼看就怎麼像是那種四肢發達。

  頭腦簡單的大傻蛋。

  才想著他是傻蛋呢,他就真的憤愣愣的發起呆來。

  老丁並末催促他繼續掃地,因為這大傻蛋太過認真,早已掃完了大部分的庭院了,讓他發愣一下也沒關係。

  半刻鐘過去,老丁見他仍愣愣的看著遠方,這才拄著簡單的拐杖好奇地走過去,看他到底在看什麼東西。

  「大個兒,你在看啥?」

  戰不群回過神來,裝傻道:「看鳥兒呢。」

  「什麼鳥?在哪裡?」老丁奇怪的打量他看的方向,老半天看不見一隻鳥,只看見夕陽殘照中被染成橘紅色的若然樓。

  「剛剛飛走了。」他輕歎一聲,低下頭來,將最後一堆落葉聚集在一起。

  老丁聳聳肩,這才拄著拐杖離開。

  戰不群將落葉就地燒掉,卻又忍不住抬首望向那棟樓閣。

  她在做什麼呢?

  這些天,他總是會忍不住望著那樓發愣,想著水若,想著她正在做什麼。想著她那天莫名動人的神情。

  可惡!那天他究竟說錯了什麼?

  他無論怎樣都想不透她先前為何會那樣看他,之後又為何突然冷漠起來?

  他一輩子也無法搞懂姑娘家心裡頭的想法!

  無論是男人婆的、嫂子的,抑或是……水若。

  收回凝望著若然樓的視線,他皺著濃眉,詛咒地踩熄了身前將熄的餘盡,在夕陽餘暉中,回到下人房用飯去。

  夜半時分,戰不群借著夜色潛至許子棋養傷的房中。

  水家二小姐的確厲害,她似乎察覺到這次事件另有內情,打許子棋受傷的當晚,便將他移至密處,除了水雲回來時曾去見過傷重的許子棋之外,連他三個師弟都不知道許子棋現下人在哪兒,只知道是在水家之中。而水家二小姐只在必要時才對那三位師兄弟報告他們大師兄的情況。

  奇的是,水家二小,姐並未到外頭去請大夫,害得地想查查許兄人在哪兒都無從下手。幸好這兩天地裝成二楞幹的模樣混進水家當長工,掃地時,他都拉長了耳朵努力探聽各處聲息,終於在今天早上發現東苑中傳出淡淡藥香,而其中幾種藥材便是專治內傷的。

  待夜深時,他便施展輕功來至東苑,循著那兒不可聞的藥香找到了這裡。

  一進門,果見許子棋大喇喇地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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