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黑潔明 > 白露歌 | 上頁 下頁
八十二


  「你讓我……」他吸了口氣,顫顫說著:「這般抱著就好。」

  這樣,不就是折磨他自己?

  「也許我該起來……」

  白露說著便要起身,他卻握著她的腰臀,不讓她動。

  「不要。」他粗嗄堅定的說:「我喜歡你這樣坐在我身上。」

  「阿魅……」她只覺好氣又好笑:「這樣……是行不通的……」

  「可以。」他抱著她往後仰躺,讓她如以往那般,趴在他身上,撫著她的後腰說:「你睡吧,快睡,睡著了就沒事了。」

  這是他的體貼,他的溫柔,可那自欺欺人的話,實在好笑。

  她趴在他身上,瞧著他緊閉的眼,不禁再問:「你這樣真睡得著?」

  「當然可以,我們這些天還不都這樣睡的。」他閉著眼說,大手還不忘拉來絲被,小心將她蓋好,然後將她抬起的頭壓回胸膛上。

  瞧他那堅定的模樣,白露也不和他爭,只乖乖趴在他胸口上,聽著他急促的心跳,咬著唇輕笑。

  「阿魅……」

  「嗯?」

  「謝謝你……」

  他心一緊,只在被裡輕擁著她,在她發上印下一吻。

  白露原以為,這一夜,她無法那般輕易的睡著,可也許因為太累,也或許是長年積壓在心頭的東西,全讓他搬了個空,她吐出這句話後,很快就睡著了。

  男人躺在床上,只覺×火焚身,可懷抱著心愛的女人,他真的什麼都甘願了。

  她累了,很快就進入夢鄉,他則看著床頂,默背著律法條文及所有他記得的藥石方劑,努力不讓自己變成禽獸。

  只要再幾天、再幾天就好,他當然可以忍。

  審完案後,他沒帶著她趕響應天堂,就是因為她需要休息,她的身子還太虛,禁不得入夜還趕路,所以才會乾脆入城在悅來客棧住一晚的。

  他和她,現在有很多時間了,只要他從今以後,好好的守著、護著她,便能與她牽手過一生了。

  可即便已將她擁在懷中,他還是有些忐忑,沒有太真的真實感。

  要命。

  好吧,他現在有真實感了。

  有那麼一瞬,他腦筋被×火燒得一片空白,幾乎忘了自己為什麼不能要她,他的大手會忍不住往上摸,然後他就會因為摸到她背上的痂而想起來——

  因為她受傷了。

  該死!

  他驚醒過來,讓手回到她腰臀上。

  不知道是不是曾有男人死于欲求不滿?改日,他得同宋應天那傢伙問問才是……

  那一夜,剩下來的時辰,他滿腦子胡思亂想。

  待到了天都快亮時,才真的睡著。

  白露從未想到,他真的能忍得了。

  這男人不只忍了那一晚,還又忍了好些日子。

  即便回到了應天堂,他還是不曾對她胡來,只小心的照料著。

  他再次把所有的事物都一肩扛下,讓她能好好休息,他甚至代她送餐去島上,對此,她一樣不和他爭辯。

  他認為她需要休養,她便讓他寵著、疼著,然後趁他不在時,坐在窗邊的美人榻上,就著天光,繼續一針一線的縫納著新衣。

  有幾回,他見著了,黑眸裡閃著些什麼,可他吭也不吭的,就讓她縫。

  除了一開始那件淺色的冬衣,她又再納了一件深色的,然後做了一件衫,又再縫了一條褲,剛開始做好了還藏著,可後來知他會去翻衣箱,便也不藏了,就光明正大的折在一旁。

  她感覺出他的煩躁,起初她還奇怪他惱什麼,後來見他老不自覺的瞪著她縫好的衣看,卻怎樣也不去碰,她方驀然醒悟過來。

  她本想主動同他說的,可每每才要開口,他便像是知道她要說這些新衣的事,一下子引開了話題,要不就說有事要忙,溜了。

  試了幾次沒成,知他胡想了起來,這男人什麼不會,就是會想。

  她也不逼他,乾脆等著他問,或他自個兒想通,可他始終沒有。

  眨眼,一旬都過去了。

  到得她要縫好春衣罩衫的那一夜,他記完了帳,見她還在弄,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白露?」

  「嗯?」

  「這些縫好的衣,你要我送去島上嗎?」

  她沒停下手中針線,只抬起螓首,瞅了他一眼問:「你想把這些衣送島上去嗎?」

  「你若要讓我送島上去,那我自然會送。」他將手中的賬本合上,卻藏不住那微酸的醋意。「反正也是要去送飯。」

  白露看著他那氣悶的臉,心疼又好笑的問:「你以為我這衣,是縫給誰的?」

  他眼角抽了一下,故作無事的說:「不就給宋應天的嗎?」

  「少爺的衣,從來就不是我做的。」她說。

  他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只悻悻的吐出壓了幾天的話,道:「是啊,什麼都你替他做的,我知你已經習慣什麼都要替他備好,可他——」

  話未完,他方領悟她講了什麼,到嘴的語音倏然消失,他猛地抬起了眼,盯著她瞧:「你剛說什麼?」

  「是夫人做的。」她泰然自若的說著,一邊再將針線穿過衣料,拉緊,打了個結,「每一件都是。」

  「可他——可你——可這些衣——」他瞪著大眼,一根指頭在半空中指東畫西的,一時間連話都說不清楚了,粗獷的臉上滿是希冀與困惑,然後像是發現自己語不成句,一副傻樣,他猛地閉上了嘴。

  瞧他那模樣,她只覺心疼,又好笑。

  還以為這男人那般聰明,早知道她縫這些衣是為了誰,誰知他旁的事都能想明白,就這事辨不分明。

  他縮起了手指頭,握成了拳,擱在桌上,倒又不說話了,就用那一雙眼直勾勾的瞅著她瞧。

  滿眼,都是渴望哪,卻又不敢開口問。

  垂下眼,白露拿剪子剪了線,細心的把線頭塞藏進衣縫裡,教人看不出來,這方擱下針線,將衣翻過來,整平折好,放上桌,同先前那些一起。

  他緊閉著唇,就一臉無辜的瞅著她。

  她走到屏風旁,把那件一早縫好,她掛在架上掛了好一陣子的冬衣取下,走回桌邊,來到他面前。

  他的視線,無法控制的跟著她移動。

  「起來。」她說。

  他乖順的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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