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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


  仵作抬起了頭,瞧著刺史大人,和那臉色蒼白的魏嚴,朗聲道:「根據小人多年經驗,此婦應是被人經暴力毒打之後,勒喉敲腦致死!」

  什麼?!

  這驚人宣告,立時將案情大翻轉,再次教所有人為之譁然。

  魏嚴更是嚇得臉色發青,踉蹌連退數步。

  刺史大人直起了身子,負手揚眉再問:「仵作,此婦當真是被毒打而死?」

  仵作不慌不忙,只是看著刺史大人,信誓旦旦再道:「大人若需更多證據,請允小人為其解衣剖腹,其膚上必有瘀,腹中情況,恐早因重擊而爆裂。」

  刺史回首瞧著魏嚴,然後挑起了眉,「魏嚴,你家兒媳怎不是被毒死,是被打死的?」

  蘇小魅在這時,雙手抱拳,趁機道:「大人,應天堂白露先前在湘陰縣衙裡,提及其曾為魏家少夫人看診長達半年,少夫人曾有六回召其去診,卻非是因病,而是因傷,並指稱魏家少爺曾打罵少夫人。」

  「蘇小魅!你少胡說!」魏嚴老臉刷白,急著道:「你人不在場,怎知她說了什麼?」

  他瞅著那老賊,眼也不眨的道:「我這幾日,在牢中同她拷問出來的。大人若要不信,可問湘陰縣丞。」

  聽蘇小魅這麼一說,刺史大人立時朝湘陰縣丞看去,只見他臉也白,刺史大人抬眉再問:「大人,你怎沒說啊?」

  「這……大人,本官沒說……那是因為獄囚沒有告發任何人的權利……」湘陰縣丞額冒冷汗,心虛的道:「其話,當不可信。」

  蘇小魅瞪著他,說:「白露尚是疑犯,非是獄囚,對推之言,怎可只採納一方?」說著,他轉向剌史大人,道:「大人,現下證明,魏家少夫人並非毒死,而是遭暴力致死,白露一介女子手無縛雞之力,當不可能以單手勒死少夫人並斷其喉骨,顯見兇手另有其人——」

  他話聲未落,那本在旁觀看的魏家少爺在聽見仵作所言,便已因心虛,偷偷退出圍觀的人群,想要逃跑,卻被喜兒發現。

  「魏家少爺要跑啦!你別走!哪裡跑?來人啊!快來幫忙——啊——」

  他一回首,只瞧喜兒情急之下,抱住了魏家那少爺嚷嚷著,那傢伙心極狠,見喜兒死抱著他,竟一把抓著她的頭髮,朝旁邊樹上摔撞過去。

  眾人驚呼,雖想救人卻是不及。

  蘇小魅當機立斷,抓了棺裡死屍的發簪就射了出去。

  說時遲,那時快,金銀髮簪接二連三,刷刷刷的破空而去,第一根戳中了魏家少爺抓著喜兒頭髮的手,第二根直接將那傢伙的衣袖釘到了樹上,第三根硬生生穿過那真皮厚靴,斷了他的腳筋,教他整個人被釘在那棵樹上。

  「啊——」

  魏家少爺慘叫出聲,聲震山谷、沖雲霄,驚得周圍眾人倒退連連。

  蘇小魅一個縱躍,腳不沾地就落到了他面前,只先問一旁倒在地上的喜兒。

  「還好嗎?」

  「喜兒還好。」喜兒抱著差點被扯掉的發,搖了搖頭。「我沒事。」

  他頷首,方轉向那在眾目睽睽之下,竟也敢打人的魏家少爺,一把揪起他的衣襟,微微一笑,道:「魏少爺,你想去哪啊?刺史大人還有話要問你呢。」

  「我去拉屎不行嗎?!」魏冷抖著疼痛的手與腳,怒道:「放開我!」

  「拉屎?」蘇小魅挑眉,皮笑肉不笑的道:「那也等刺史大人問完案後,才能拉了。」

  語畢,他不顧他腳上還釘著一根簪,硬生生將他從樹上扯了下來,魏家少爺立時痛得再次慘叫。

  「我的腳!我的腳!」

  蘇小魅揪著他的衣襟,硬生生的拖著他在雪地上走,教他腳踝上的血,不斷溢出,在所經之處留下一條長長的血跡,教人看了觸目驚心,又再退。

  「蘇小魅,你做什麼?!快放開我兒!」魏嚴見那模樣,大驚上前,怒道:「刺史大人,你怎可縱容此人一再放肆,污蔑我魏家清白?」

  「你是清白的,可你兒子就不一定了。」刺史大人微微一笑,道:「方才我看見了,你也看見了,這兒所有的人都看見了,你兒意圖要殺了那位小姑娘啊。」

  魏嚴一愣,臉上血色盡失。

  蘇小魅將那魏冷拖至棺旁,魏冷死命的掙扎,害怕的喊著。

  「不要、不要!你要做什麼?!放開我!放手——」

  蘇小魅不理那嚷嚷的混賬,只是抽掉了他掌上那根簪,抓住了他流血的手掌,伸進了棺材裡,按在了棺裡那少夫人的脖子上。

  「大人,你瞧,這手印與他的手,可是吻合的剛剛好哪。」

  剌史大人探頭瞧著,點了點頭:「那是。」

  「胡扯,我沒殺她!我是打了她,但人不是我殺的!我沒有啊——」魏冷嚇白了臉,驚慌的大喊:「我是冤枉的!」

  「所以,你打過你媳婦?」刺史大人問。

  「只有一次而已!」魏冷白著臉說:「小人對天發誓,就只有一次!」

  刺史大人眉一橫,道:「她身上的傷,可不是這麼說的!」

  「我走時她沒死啊!」魏冷心一急,脫口喊著:「我不知她死了啊!我以為她只是裝死而已,她以往也都那樣啊,那夜我要知她死了,就不會去恰紅院了——」

  蘇小魅聽了,鬆開他的衣襟,抓握著他的後頸,將他整個人上半身都壓到了棺裡,讓他同那死去的妻面對面。

  「哇啊——」魏冷大驚失色,嚇得屁滾尿流,直閉上眼。「不要、不要,放開我——」

  「你們做什麼?」魏嚴見狀,欲上前阻止,一旁長史卻剛好也要上前,兩人撞個正著,一起往前趴倒,在雪地上跌了個狗吃屎。

  「魏冷,你給我看仔細了!」

  蘇小魅大喝一聲,將那雜碎壓得更下去,直至他離那屍身只三寸:「你可曾將她毒打致死?!」

  「我沒有、我——」

  魏冷還要否認,可他喊到一半,那死屍忽地睜開了眼,抬起了扭曲冰冷的手,撫著他的臉,說了話。

  夫君,你怎說謊啊?

  他嚇得睜開雙眼,只見那半腐帶著臭味的死屍,口吐臭氣,美目猙獰,含恨開口低語。

  明明是你,活活將我打死,我好恨、好恨哪,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剎那間,他嚇得心口幾停,忙痛哭流涕的喊道:「少涵,對不起,但我不是故意打死你的!不是故意打死你的——」

  他這話一喊,蘇小魅立時將他從棺中揪了起來。

  一出了棺,魏冷一呆,這才發現全場一陣安靜,才發現他剛剛脫口認了什麼,就連他那才剛從雪地裡爬起來的爹,也面如死灰的僵住了。

  而棺中那屍,動也不動,雙目緊閉,兩手交迭在身前。

  他瞪著她,俊臉煞白,全身抖個不停,喃喃道:「有鬼……有鬼……她動了啊……動了……」

  此話,教白露心頭再一顫。

  怎麼可能?莫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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