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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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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的人,都能死,都能逃,但她不行。 她若走、若逃,應天堂的人就會被拖下水,每一個曾幫著她的人,都將被當成從犯,一定得有一個人扛這罪,讓這案子就此打住。 打一開始,她就只讓自己擔。 「別認。」他捧著她蒼白的小臉,勸道:「別認那個罪,你認了,就是要宋家父子替你擔這罪。」 「可——」她還要再說。 「不要認。」他打斷她,堅定的道:「只要你不認,我就有法子讓魏家父子自食惡果。」 他說得如此斬釘截鐵,讓她已經認命的心,幾乎興起一絲希望。 她可以嗎?難道事情還能有轉圜的餘地? 「就當是為了我。」他啞聲開口。 她心一疼,唇微抖:「我不能拿別人的命來冒險……」 「至少給我一次機會。」他情深意切的求:「我不會陷你於不義,我知你無法那樣活。」 她抖著心,望著眼前的男人。 「一次就好。」他低語著,眼裡盡是痛。「如果你見情況不對,想再認罪,我不會攔你。」 他不會攔她,可她知,他會陪她一起,同生共死。 白露無法拒絕,對他的情意如此澎湃洶湧,從眼眶中滿溢,戀戀不捨的,她撫著他深情的模樣,終於點了頭,頷首同意。 「就一次。」她悄聲說。 一陣激動,裹著心,上了喉。 他將她輕輕擁入懷中,小心不碰著她的傷。 「若不成,你別同我一起。」她懷抱著他的身,小手攀在他強壯的背上,枕在他肩上要求。 聞言,他笑了,只在她發上印下一吻,悄聲道:「兩人一起,路上才不寂寞。」 熱淚又再上湧,她不顧背傷,只攀得他更緊。 「阿魅,這一生,我對不起你,若此生無緣,白露下輩子定會來還你。」 「我記著了。」他喉微哽,啞聲道:「你可別忘了。」 這樣的男人,她怎忘得了?又怎能忘啊? 多希望能陪著他,生生世世,到永久。 永久啊…… 她坐著牢。 他則陪著她,幾寸步不離。 牢獄裡男獄女囚是分開的,女牢這兒人本來就少,他和典獄打點好,將她囚至最僻靜的地方。 那兒本就是關重犯之處,可他將其整理洗刷得乾乾淨淨,還弄來床被,甚至一張小幾,一盞小燈,一小紅泥爐,還有茶壺杯盤。 每日早晚,他皆會替她換藥,還照三餐餵食於她,就連睡覺,他也一樣睡在這兒,同她一起。 偶有幾回,他得離開,必也會叫獄卒來顧,那獄卒也怪,見著這牢裡模樣,像沒看見似的,眼也沒眨一下,就背對著她,站在她牢欄外守著。 她從沒想過,坐牢竟能坐得這樣舒爽。 「你一直待這兒,不會叫人起疑嗎?」有一回,她忍不住問。 「我得和你問訊逼供啊。」他露齒一笑,回得理所當然。「我要不在這,人家還當我辦事不力呢。」 她一怔,只得再問:「這些床被,你都弄了來,若讓人知,豈不招惹是非?」 「放心,有錢好辦事,我都打點過了,不會有人來的。」他老神在在,只將手中藥湯弄得涼些了,一口口喂著她說:「即便有人來探,根據大唐律令,獄囚因病須給衣食醫藥,病重者,可脫枷去鎖,家人入侍。」 家人呢…… 她不是他的家人,還不是。 可他待她如妻,將她疼著、寵著,一直如此。 瞧著那一匙一匙餵食給她湯藥的男人,白露心又再熱燙。 他再喂她一口湯藥,道:「況且,這案子還沒開審,已鬧得沸沸湯湯,傳遍八百里洞庭,應天堂這麼多年來,又是義診、又是贈藥,托你在藥包上開名打印的福,早聲名遠揚。魏家父子在地方上驕恣多年,盡惹人嫌,人皆知你可能冤枉,即便不是冤枉,也有好戲可看,無論你是不是真凶,都夠他們說上一輩子,這時你可死不得,你若死在牢裡,這案一下變懸案,教刺史大人拿什麼同洞庭百姓交代?他現在可是巴不得把你好好供起來,最好養得白白胖胖的,省得開庭之日,你又瘦又病,教人有得說嘴去。」 他這說法,教她為之莞爾,唇角輕揚。 他見了,黑眸浮現一抹柔情,看得她連耳也熱,羞得想垂下視線,卻又捨不得不看他的臉,不瞧他的眼。 那日,她雖應了他,可誰知,是不是還有明天? 於是,再羞,也還是瞧著,心跳再快,也一樣看著。 「你再這樣看我……」他柔情萬千的看著她,撫去她唇上的一滴藥,意有所指的說:「我只能對你刑求了。」 她臉更紅,忙將視線垂下。 他輕笑出聲,再喂她一匙湯藥。 她乖乖喝著,半晌,方又問:「你只是將吏,怎對律法這般熟悉?」 她知律法嚴明,條規極多,即便縣丞判官,都不一定全懂,所以那日縣衙的人,才會被他說得啞口,可這男人卻對這些法規倒背如流。 他又喂她一匙藥,坦然道:「我也坐過牢,有些是被冤的、有些不是。官場是非多,我很快就發現,做人不是行得正、坐得直就好,要不被冤,得自己熟得律法條規,否則真是怎麼被冤死的都不知道。出來後,我一得空就將那律令背得滾瓜爛熟,時不時拿出來唬人一下,還挺好用的。」 這話,讓她又笑,可也心疼。 思及他先前曾提及的過往,她不禁問:「你娘,還在嗎?」 「不在了。」他一扯嘴角,「她原以為帶著我到了王爺府認祖歸宗後,便能因此飛黃騰達,後來發現事不由心,便拿了錢,回鄉嫁了人,沒幾年就因為意外走了。」 幾句簡單言語,讓她又跟著揪緊了心。 她知,他娘將他留在了那裡,留在那人生地不熟的王爺府裡,任其自生自滅。 所以他從來,也沒人疼過的嗎? 不自禁,她又抬眼瞧著那男人。 她不知他究竟經歷過多少風雨,該是只比她多上許多,這男人一路上,走得必也辛苦,直教人心生不舍。 他終於喂完了那碗湯藥,將碗擱上了桌,把她抱在懷中,讓她能靠著他歇息,而不壓著了背。 白露偎著這溫柔多情的男人,聽著他的心跳,忍不住道:「你同我說說,你之前的日子,好不好?」 先前,她不敢問,怕將他留在了心上,可如今,她卻想知道更多,想更加瞭解,關於他的一切。 「你想聽什麼?」他靠在牆上,環著她,笑問。 「你怎學會下棋的?」 「在王爺府裡學的,棋法其實同作戰一般,棋子便是兵卒將帥,下棋是很好的佈局訓練方式,誰能多先想幾步,誰就能搶佔更多先機。」 她知他棋下得極好,常惹得阿澪惱極,明明是阿澪找他下棋,卻有時還會為此同他翻桌。 似是知她在想什麼,輕輕握住她的手,他和她十指交扣,只道:「你若想學,我可以教你,你定能下得很好。」 何時呢?她可還有機會? 白露沒將問題問出口,只偎得他更緊,只問:「你怎知我能學好?」 他將她小手拉到唇邊,輕笑:「你聰明啊,思慮既條理分明,也耐得住性子,較不會意氣用事,這些都是好棋手所需要的特質,說不得久一些之後,你會下得比我還好。」 她抬眼瞧著他吻著她指節的唇,只覺得心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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