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黑潔明 > 白露歌 | 上頁 下頁
三十七


  她點點頭,只覺心跳飛快,小臉又紅又燙。

  驀地,身後傳來噴氣的聲音,她又嚇了一跳,回首才見那匹被他買回來的馬兒,被拴在門外,就杵在她身後。

  它已被上了鞍,栗子色的皮毛光滑柔亮,和之前那拉車時的模樣,差之千里,看來就像是兩匹不同的馬兒。

  「來吧。」他牽著她,到了馬兒旁。

  「我以為我們要散步。」她愕然的看著他,低念道:「而且我不會騎馬。」

  「我們是要散步,坐在馬上散步。放心,我騎術很好,我小時候幾乎是在馬上長大的。」他笑著說,握住她的腰,將她舉到了馬背上,「抓好鞍頭。」

  白露又驚又慌,緊張的忙抓著馬鞍的鞍頭。

  下一剎,他已鬆開拴著的韁繩,利落的踩著馬鐘,翻身上了馬,坐在她身後。

  好高……太高了……

  她從來不曾坐在馬背上,這馬兒又比一般拉車的馬還高,她嚇得全身緊繃,動也不敢動一下。

  「讓我……」她悄聲抗議:「讓我下去。」

  「別緊張,我不會讓你掉下去的。」

  他帶著笑意的聲音,近在耳畔,搔著她的耳,哄著。

  「你要怕側坐著不穩,可以撩起裙子,把一隻腳跨過去,不然回頭抓著我也行。」

  若非她根本不敢鬆開手,一瞬間,還真想回頭抓著他。

  「很好玩的,馬上高,看得遠一點,你抬起頭看看。」他抬手,輕輕碰了碰她右邊的臉頰,道:「瞧,看得到洞庭呢。」

  她一愣,因為好奇,抬起了頭。

  右前方不遠處,原來被田埂、林木遮住的洞庭湖,真的就在眼前,在那淡薄晨霧中,忽隱忽現。

  「騎著馬,可以走得遠一點,你也不用花太多時間,累到自己,我讓它慢慢走,你要不喜歡,我馬上就停下來,好不好?」

  她想說不好,卻又真的想透透氣,瞧著遠方那山水,她緊張的舔著唇,深吸口氣,點了點頭。

  他笑了笑,直起身子,從後方鞍袋抽出了一隻羊毛披風抖了開,將她從前方包裹住。

  這一來,感覺她像是被他懷抱著,讓她小小又一驚,可他已輕扯韁繩,讓馬兒踏著規律的步伐慢慢前行。

  它剛動時,她又嚇了一跳,可他就在身後,雙手松松的握著韁繩,就護在她手邊,告訴她。

  「背打直,但腰要放鬆,你順著它走動的韻律,會比較輕鬆。」

  她照著他所說的做,情況變得比想像中要好,但仍能感覺她的背總會摩擦到他溫熱的胸腹,她死死盯著身下的坐騎,不敢多想。

  「別盯著它瞧,一直被人看,它也是會緊張的。看前面,我不會讓你掉下去的。」他又強調了一遍,然後問:「前面那片綠油油的田是種什麼的?」

  她知道他不會讓她掉下去,白露深吸口氣,吞咽著口水,強迫自己抬起視線看向他問的藥田。

  「那是薑。」她告訴他,雙手仍緊抓著鞍頭。

  「那邊那畝呢?長得好像有些不一樣。」

  「那是郁金,和薑很像,但不一樣,功效也有些差異。」

  「什麼差異?」

  「郁金辛、苦,歸肝、膽、心經,能活血行氣,解鬱清心。姜則辛、溫,歸肺、脾、胃經,較常用來發汗解表,溫中止嘔。」

  「山坡上那些是合歡樹吧,我見過。」他再問:「合歡能做什麼?」

  「嗯。」她點點頭,解釋:「合歡入心、肝二經,能解瘀和血,寧心消腫,續筋骨。」

  「是以花當藥嗎?」

  「不,主要是樹皮,但花及花蕊也能入藥。」她回答著他的問題,邊道:「可通常用的都是樹皮,我們先將其剝下洗淨,浸泡後撈出,悶潤後,劃成相等長條,再切塊或切絲,進行乾燥,便能製成散劑。」

  「我聽說,這山坡的合歡,都是你要求人種的?」

  「前幾年藥材高漲,與其和人進貨,不如自己製藥,成本才能降低一些,合歡本就是這兒就有,也不難種。」

  因為他問著她熟悉的事物,不覺間,她不再那麼緊張,只放鬆的侃侃而談。

  感覺到她的放鬆,他噙著笑,說:「吳大娘說,你有一雙巧手,對種植這些花草樹木,很有自己的一套。人人都說你種什麼,就活什麼,無論哪種花草樹木到你手中,你都能讓它起死回生。」

  聽他這麼一說,她臉微熱,尷尬的說:「我沒那麼神,只是運氣比較好而已。」

  他不這麼認為,但沒有再針對這話題追問,只再道:「但卻真的是多虧了你有先見之明,和附近農家協商,改種藥草,才讓宋家沒因這幾年藥材大漲而吃了虧吧?」

  「我只是小氣,想省錢而已。」

  她輕描淡寫的說,他卻看見她那在發間若隱若現的耳悄悄紅了起來,可愛得讓他想咬一口。

  他忍住那衝動,只笑笑再問:「所以宋家才把帳給你管嗎?」

  聞言,她不禁脫口:「他們沒有把帳給我管。」

  「沒有?一他看到的可不是這樣。

  「是我自己討來做的。」

  「什麼?」他呆了一下。

  她咬咬唇,頓了一頓,然後才羞窘的開口解釋:「我來之前,他們根本沒有賬本這東西,只有夫人隨意記著的流水條,人來需要付錢就付,要支錢就支,收了錢就放著,有欠款借條,也不在意,全都拿來當壓箱底。他們一家子對這事都不在意,只覺收支能平衡過來,不欠人錢就好,我看不下去,又閑著無事,所以才自己多事的整理起來。」

  他聽得傻眼,不禁問:「可應天堂這麼大藥鋪子,那樣成嗎?」

  她更尷尬了,抿了抿唇,才悄聲說:「本來,沒那麼大的。」

  這話,讓他更呆了。

  他盯著身前的小女人,只見她耳上的紅暈,擴散了開來,染得整張小臉都是粉嫩紅霞。

  他驀然醒悟,脫口:「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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