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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耶?為什麼你會不是你?」她眨了眨明亮的眼睛,眼珠靈動地一轉,「你就是你呀,不管你變成什麼樣,你都是我的濤濤咩!」她說得那麼自然,好像根本沒有考慮過第二種可能性一樣。

  「……嗯。」

  他猛然低下頭,將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忍了回去。在清爽的劉海的掩蓋下,嘴角漸漸浮現出一抹慘淡的笑容。

  隔天,林睿濤將近身的幹事找來。

  「此次華洛克的案件,我們退掉,所需要承擔的違約賠償,都由我來支付。以後此類案件我的律師團一律不接。」那名幹事正是當時想要勸說林睿濤不要接這個案子的人,聞言他驚訝地睜大了眼,隨即高興地說:「我知道了!」「還有,請洛杉機的律師團先回去,這段時間我不接任何案子了。」

  幹事遲疑了一下,還是壯著膽子問了一句:「那麼,部長近期有什麼其他的安排嗎?」

  林睿濤久久沒有言語。正當幹事以為他不會回答了的時候,他卻開口了。

  「我要準備檢察官考試。」

  咦——

  這下,幹事是徹底震驚了。

  「你要多少?」

  督察大樓三十六層的司法部部長辦公室裡,林睿濤背對著落地窗,坐在辦公桌前,在他前面放著一本支票簿,握著筆的右手正待填入一個適合的數字。

  秦怡臉色蒼白地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眼中含淚地看著他,「在你心裡,我就是這樣的人?」

  她的聲音輕輕地顫抖,強自忍耐內心深刻激烈的情感。她愛他那麼久,陪伴他那麼久,卻比不過一個初來乍到的新生?

  不,或許並不是初來乍到,而是已經進駐在他心裡很久了。在這四年的交往中,她無數次聽到他在夢中哭喊,不停地叫著「寧夏」。起初她不知道這兩個字的意義,後來聽到他睡夢裡零星的碎語,才知道,那是一個女生的名字。她那麼愛他,甚至可以容忍他心中有另一個女子,只以為時間長了他就可以忘記。可世界上竟然有這樣的傻瓜?!被那樣深的傷害過,卻還是愛著對方。他是這樣,寧夏,也是一樣的嗎?

  「說吧,你要多少?」林睿濤冷然地看著她。

  事實上,秦怡是否需要金錢來遣散他並不清楚,對於她的為人,他也並不關心。這和她的品性無關,而是他要和之前的一切劃清界限。這麼做,是為了避免日後可能有的一切麻煩。

  「我什麼也不要。」她輕柔地說。聲音中有著無法掩飾的脆弱。

  不再詢問她的意見,林睿濤逕自填寫好一個數字,將支票前移至她面前。

  「濤。」她近乎是絕望地看著他。即使是分手,即使有再多的心痛,她秦怡也不是那種會吵鬧宣揚的人。感情已經沒有,傷害別人、傷害自己,又有什麼意義?即使心痛得快要死去,她也只能獨自忍耐。可是,她真的不甘心!他對她,竟然沒有一點留戀,也沒有一絲瞭解,到了最後,還是以這樣侮蔑人的方式結束!

  聽到她的聲音,他抬起頭來,「還有事嗎?」

  「再吻我一次。」

  他冷漠的眼神就是對她無情的拒絕。

  秦怡卻一反以往的溫順,走上前,輕靠向他。

  真不甘心,到了最後離開的時候,也什麼也無法留給他;不甘心,就這樣消失在他的記憶。

  所以,不讓他苦惱一次,她真的無法就這樣離去。

  「濤,吻我,就像以前一樣。」她無視於他不悅的神情,大膽地跨坐在他腿上,誘人的紅唇在他的耳畔低語,「只要這一次,我就再也不出現在你面前,嗯?」

  林睿濤抬起頭來,正要說話,卻聽見一陣大呼小叫的聲音,然後一個人影風一樣地刮了進來。

  「濤濤,我給你送便當來了哦!」寧夏一路「哦呵呵」地笑著,一面將她的得意之作捧在手裡沖了進來。

  林睿濤最近都加班到很晚,作息很不正常,所以她就辛苦地做了平生第一個便當啦!雖然不保證一定能吃,但是是她親手做的哦!

  可是,當她走進室內的時候,忽然就呆住了。

  三人面面相覷,空氣霎時降至冰點。

  寧夏的臉色首先冷凝了下來。她直直地看著林睿濤,一眨不眨,然後,動作很緩慢卻很用力地將手中的飯盒狠狠地摔到地上,轉手跑了出去。

  看著寧夏離開的身影,林睿濤的臉色頓時慘白如紙。只停頓了幾秒,他便推開了秦怡,追著寧夏消失的方向跑了出去。

  明明上午還豔陽高照,此時卻下起傾盆大雨來。

  天才學園所處的島上,終年氣候溫和。但是只要一下雨,就是突如其來的暴雨,雨中夾雜著強烈的冷空氣,又濕又寒。

  烏雲如暗沉的鐵塊,冰冷而沉重地壓在頭頂,瓢潑大雨從厚厚的雲層中傾瀉而下,將整個島嶼沖刷在了一片陰冷於潮濕中。寒冽的風,像是要鑽到人的身體裡去,將豆大的雨點刮得在空中傾斜地飛舞,打濕了每一個裸露在暴雨之下的人。

  林睿濤從督察會大樓追出來時,就被冷空氣席捲了全身。他看著前面那個不斷奔跑的身影,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揪住,惶恐、心悸、疼痛、掙扎、愧疚、懊悔……各種情感如狂潮一般席捲了他的整個軀體。這種劇烈的感情,比現在出現在天空的暴風雨還要狂暴。

  顧不上模糊了視線的雨勢,他只知道不能讓她走。

  好不容易在休憩的樹林中追趕上她的腳步,他才發現,原來是她站立在原地等他。

  寧夏挺立地站在雨中,大雨已經將她的身體打得透濕。她背對著他,一動不動,直到他用力地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拉過去面對他。

  「不行……寧夏,不行……」他垂下頭,嗓音痛苦地嘶啞著,雨水順著他的發梢流下去,藤蔓一般地爬過他滿臉。他緊緊地抓著她的手,只是一直重複著「不行」,再也說不出別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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