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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什麼?」

  「榮耀,尊嚴,什麼都不要了。」她驀地退後幾步,重重地跪在冰涼的地板上,「父皇,我不嫁!」

  說出來了。終於能說出來了。為什麼天界的命運要背負在一段單向的戀情上?銳羅之於她,她之于向天,向天之於琥珀,這其中是經過了多久的歲月?為什麼,銳羅還是要固執地將這些再度翻出來,又再度讓她感到傷痛?

  那個男人,也一樣傻呵。管他再強的天神,還不是為情所弄?僅只一面之緣而已,就可以讓她賭上一切地認定一個男人;可以讓向天為一個女人而甘願魂飛魄散;可以讓銳羅糾纏著她數以萬年都無法放手。才見過一面啊……是幸?是緣?是債?還也還不了,理也理不清。都太久太久了。惟有走好自己的路,才是對得起自己撐到了今天。

  「你廠沒想到會被她如此決然地拒絕,玉帝頓時一口氣提不上來,怒得手指打顫,指著她道:「難道你要為一個男人守節,永世都不嫁了?!以前真是太縱容你了,任你胡鬧,可現在是亂世!你要承擔起自己身為公主的責任!別說是嫁人,別說還是嫁一界之王,別說銳羅還深愛著你,哪怕是個跛子,是個禽獸,你也是要嫁!」

  「不!我不嫁!我有我愛的人,我不嫁!父皇,難道我就不是重要的存在嗎?難道我就應該被犧牲?我為什麼要犧牲自己?這樣又能得到什麼?整個天界的和樂美滿嗎?別開玩笑了!虛偽!偽善!你們都是為了自己在傷害別人!死一個人和死兩個人是沒有分別的,反正只要自己不死就好,不是嗎?如果我死了,有一個人會為我悲傷,那麼對那個人來說,這就要比整個天界滅亡還

  樣?

  「那你也知道朕會如何做?」

  「一直以來,最瞭解父皇的不是只有女兒嗎?」她慘淡一笑,「可是,女兒還是想請求您,最後一次……只當是放我一條生路。可以嗎?」

  「你的請求,永遠只為了一個人哪。」

  「這樣才是父皇的女兒,不是嗎?」絕望,如毒藤般蔓延,她卻只能任其在心頭紮根,毫無辦法。

  「是啊,你總是最優秀的那一個。父皇願意寵愛你,更願意看你幸福。可是,作為天界的主宰,我卻不得不把握這惟一的機會。要徹底擺脫銳羅,惟有一人的能力。如果再失去他,天界將永處於被動地位。必須將銳羅再次封印,這是惟一的途徑,」閉上眼,再睜開,視線已一派堅定地轉向聖寧了。

  「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他看了祈雨一眼,後者回望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懇求,但他仍毅然地點頭道:「我要知道。」

  「朕能解開你的封印,願意一試嗎?」

  「聖寧……」

  地還是那樣地喚他,低低的,柔柔的,令他溫暖。

  但或許,這一切都不是真實。他願一賭,賭一次清醒的機遇。

  玉帝滿意地點頭。

  相互了然。

  淚水,汗水,灼熱的氣流,刹時充斥大殿內外。一道強烈的流光瞬間籠罩著聖寧的全身。在依稀的光影中可見,他額心一枚金色的圖騰正慢慢地淡去。而她的心,也在慢慢地淡去。

  當一條路走到無路可走,而生命還是要繼續時,該怎麼辦?這是場噩夢,就讓她快點醒來。醒了,就又看見他和侍女們在亭中嬉鬧,就又會向她敞開寬闊的懷抱。

  她的聖寧呵,她的愛……

  結果,還是要她重新戀著一個冷酷的身影嗎?曾經,就在不久的曾經,她明明是得到了的啊!

  光華散盡,再見時,已是夕日的恢弘卓絕。冰冷的眉眼,一襲黑袍,就那樣陌生而無謂看著她,像是看著一片無故飄落的枯葉。

  累了,真的累了,她要休息。

  再也不醒來,就不用讓自己這麼痛。該回了,結束了,是她離開的時候了。現在的祈雨,不過一身殘破,再也沒有那樣的能力與心力去爭取什麼了。她要回去,只要能離這遠遠的,哪裡都成;只要看不見他冰冷的眼,她就還可以騙著自己,永遠地活在不久之前那幸福的夢中。

  是不是,所有突如其來地到來的,最終也會突如其釆地走?

  強撐著渾身的最後一絲力氣,她從地上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艱難地朝門口挪。直到她幾近虛脫地扶著門柱,才聽到身後傳來熟悉而殘酷的聲音。

  「蠢女人——」

  她渾身一顫,止住了步伐。

  「拖著這樣的身體,是想自殺嗎?」

  淚水湧了出來,大顆大顆地掉落在衣襟上。

  「說過只說一次,你為什麼就是記不住呢?老是逼我說些無聊的話。」

  她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

  「我愛你,不會離開你。」

  他的熱力,漸漸包裹住她。

  「這次,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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