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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動了動僵直的手腳,她開始嘗試找到一間最近的客棧。曖昧又如何?總比冷死在這兒好吧?

  才剛這麼想,一陣撲天蓋地的酒氣就向她迎面襲來,嗆得她幾乎沒喘過氣。

  「老……子,還能喝!老子,」被酒勁沖得滿臉通紅的癡肥漢於步履蹣跚地打了個嗝,「今晚非、非……」他的肉眼在看到李汐時倏地瞪大,淫邪地笑了起來,「美人兒,比那婊子還水靈呢!老、老子運勢來了,是上天逼著老子松褲帶哩!」

  「滾開!」他攔住了巷子的出口,使李汐左右都無法避開他而出去。因為是死巷,所以除非他讓開,否則她是出不去的。

  「喲——小美人好凶哦!」他一副小生怕怕的樣子,接著又欺身上前,涎笑道:「放心,老子不但會滾,還要抱著你這美人兒一塊『滾』!」他一撲,將李汐整個人都壓在身下,上下其手。

  「我再說一遍,放、開、我!」他身上噁心的體味令人作嘔,無奈兩人力氣相差懸殊,她根本爭不過他。喊救命有用嗎?說不定人還沒趕來,她就已經被玷污了。求人不如求己,她的驕傲不允許自己就這麼放棄!古往今來,霸王硬上弓的例子何其之多,女人都是半推半就、任其宰割。但她偏不!傷害她的人,非得比她更慘才行!

  「小美人,你就別裝了,大晚上地在外頭晃,不就是想辦事嗎?放心,老子不會虧待你的,乖乖讓老子爽爽!」他邊說邊急切地扒著自己的衣服,「老子有錢,老于有的是錢……老子還沒見過比你更美的人兒呢!」他話音方落,只覺跨下一陣劇痛,使他猛然間跪縮在地上,「你、你……敢踢老子?!」

  父皇嚼的金牌在她襟間發燙髮熱,她要將他五馬分屍誅連九族!但現在還不行。李汐牙根一緊,準備從他身側走出。

  頭髮突然被人使力地從身後拉緊,下一刻,她已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臭婊子!敢踢老子!老於幹死你!」他猛地壓在她身上,粗暴地撕扯著她的襦裙,口裡不時地吐出齷齪至極的下流話。

  忽然,一道冷光劃破了窒悶的黑夜。李汐從包袱中抽出短匕,對著他的身上就是一頓狠命狂刺。是他逼她的!是他讓她忍無可忍!

  腥紅的液體如熔岩般從他那不斷哀嚎著的身體中狂噴而出,她失去神志地捅刺他身上每一處完好的地方,直至地上的人已如一個被碎屍的破布娃娃,一動也不動地癱在了血泊之中。

  最後一刀刺穿他四睜的瞳孔,李汐終於垂下了手臂。

  一陣夜風襲來,令她靜下了狂躁的靈魂。她怔怔地看著地上一堆血肉模糊的屍塊,隨即起身往巷口狂奔而去。

  她不怕!她一點也不怕!如果真的恐懼,那也一定是因為她自己!她到底是什麼?!那一刻,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感受到血腥的快慰!她渴望殺掉他!她要放盡他身上的血!

  為什麼會這樣?真實的她到底是個怎樣的怪物?!

  夜風掀起了她的長髮,卻吹不散她身上淤濁的血氣。忘了自己跑了多久,直到看見一片波光蕩漾的湖面。渾身的噁心感促使她不顧一切地往水中跳去,想借此洗清身上所有隸屬陰晦的污垢。

  她是天之驕女,所以她是天朝創世以來第一個或許也是最後一個能學泅水的公主。她是天的女兒!

  真的是嗎?

  總覺得湖水還不夠冷,不夠冷到將她凍住。死亡,真的是件很簡單的事。只要她現在停止劃動,所有的一切對於她來說,就都結束了。難的,是活下去,面對昨日、今天以及以後。

  她爬上了湖心的一塊巨岩,像一條瀕死的魚一樣靜靜地仰躺在岩石上,腦中一片空白。

  好累!所以她閉上了眼睛,明天的事她已沒有力氣再想。

  好冷!從身體一直冷到心裡。神志,已漸漸地飄遠……

  是誰的手?

  輕輕地、暖暖地撫過她冰涼的面頰,就像是在愛撫世上最重要的寶貝一樣。

  淡淡的、清爽的,那是他的氣息,秦仲堯!

  淚水突如其來,從她緊閉的雙眸中不斷地滾落,燙疼了她的雙頰。

  她好委屈!

  平地一聲雷,甯王說叛就叛,堂堂一名公主,卻像個粗鄙的村婦一樣長途跋涉。

  遍體鱗傷時,她一滴淚也不曾掉過;吃著無色無味的粗茶淡飯,她一聲也未曾哼過;他讓她走,雖萬般不舍,但她一句哀求的話也沒有出口;無端被個淫蟲施暴,她還是咬著牙靠自己撐了過來。她李汐,不曾軟弱。

  為什麼在他再度回來的這一刻,淚水卻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掉呢?

  她好委屈!他讓她走便走,他想找她便找,她算什麼?揮之即來、呼之即去的奴才嗎?他怎能這樣對她?他怎麼可以這麼不在乎她?!

  看著她明明早已泣不成聲,卻還是強撐著不肯哭出聲的倔模樣,秦仲堯的整顆心都揪疼了。才分開不足三個時辰,她到底遭到了什麼?看她濕透的襦裙上血跡斑斑,右手還緊握著他給的匕首。他沒有開口問她。問又如何?現在,他只想好好地將她護在懷裡,再也不讓她受到一丁點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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