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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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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人像是浸入迷夢中,一切都虛浮而不實際。他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體溫和氣息。 他聽到了,聽到了,卻不敢呼吸,不敢回應,怕這只是自己的一個美夢,一出聲就灰飛湮滅了。「腳步聲越來越近了,呼喊聲也越大越清晰了,錯不了的,他絕不會聽錯!是她! 隱忍著的淚水此時如潰堤的河水般嘩嘩地狂湧而出,他害怕得埋入膝中大哭起來。 「林樺?」韓紫瀟聞聲探到洞口,隱約看見深處有一團白色的影,這時一顆懸掛已久的心才放了下來。她氣急地大罵出口,「林樺!你在下面怎麼不早點出聲?!害我好找!」她在這附近都快轉了三十圈了,嗓子都快喊啞了,誰料他躲在洞下竟不出聲?!天知道等她意識到他沒跟上來有可能會有危險時,整顆心都寒了。獵物什麼的通通扔了,一心只想找到他。往回找的路上幾次都差點迷路,好不容易找回來了,他竟已不在了。一想到他可能遭遇到什麼災禍。可能會有多害怕無助,她就不寒而慄。如果他因此而有個三長兩短的,她該有多自責?!而比自責更甚的是心痛! 「林樺,你……」話到嘴邊,她已有些哽咽,氣勢再也強不起來,「還好嗎?有沒有哪兒疼?」 林樺嘴一癟,盡是哭。他已說不出任何別的話了。壓力突然解除,讓他一下子放鬆下來,他只想盡情地宣洩個夠。 聽他哭得那麼大聲,她也就放心了,應該沒什麼大問題的。隨意目測了一下洞深,韓紫瀟知道憑一己之力是無法帶他上來的。方法倒是有兩種,一是找人求救,二是找藤條拉他上來。此地灌木眾多,樹幹也多,但結實的藤生類植物卻遍尋不著。看來還是找些農人來救他會比較好。不會太遠,她在來時路上就見有一家農戶,來回不過一個時辰。 只是…… 「林樺,你等著,我去找人來……」她話還沒說完,就聽見他一聲抗議似的尖叫。 「林樺!你幹嗎?!不想出來了是不是!」她知道他會怕,但長痛不如短痛,哪能任他耍賴撒潑? 「嗚……我怕……瀟……我不要一個人……有熊……嗚……你下來……嗚……」他邊嚎陶大哭邊含混不清地道。 他一軟下來,她也不由軟了。 「樺樺乖,」她仍是以一種哄小孩的語氣,蹲在洞沿柔聲勸他,「我保證,真的只是一會兒就回來了。 「我不要我不要!你不可以再丟下我!瀟,你下來好不好?我好怕好怕……我會死掉的……」一見她,掩藏已久的恐懼頓時鑽入他的四肢百骸,令他不住地顫抖,「瀟……我怕……」看著月光下他那張溺於淚水中的俊臉,軟弱卻依然美得驚人。美人誤國嗎?沒那麼嚴重。但此時,她面對著這樣的一張臉,這樣的一雙飽含哀怨的眸子,竟無法拒絕。 明知是錯的。 她輕歎口氣。 但最看不了他哭泣。她就著洞口一躍而下。林樺癟著嘴,眼中含著兩行淚,呆呆地愕在原地,像是沒料到她真就這樣下來了。「沒用的東西!」她不耐地輕啐一口,隨即又無奈地笑了,「還有哪兒疼嗎?」 「瀟。」他叫她,像是回過神了,猛然間撲到她懷中嚎陶大哭起來,「瀟,瀟……瀟是大笨蛋!我再也……再也不要理瀟了……嗚……好可怕……有熊……嗚……」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知道,」她輕拍著他的背,一隻手柔和地撫摸著他的發,「樺樺乖,下回我保證再也不扔下你一個人了,一定不會的。」 她在向他保證,也在心裡默默對自己發誓:只要他還需要她的一天,絕不讓他涉險!他說有熊,他是不會騙人的,她簡直無法想像林樺在看到一頭熊時會是怎樣的害怕!她真該死!無論如何,扔下他一人在深山裡就是她的錯! 「瀟……」直到埋入她懷裡嗅到她身上的氣息,他才覺得真正安全了。是了,她是他的避風港、是他的依靠,她本該就是要這樣護著他的,她怎麼可以一聲不吭地就走出他的生命? 「瀟……你不會再離開我了是不是?我不要再一個人了。」他吸了吸鼻子,「瀟,我喜歡你,你不要再生我氣了好不好?」 黑暗中,他沒有看見她的眉驀地一蹙。 韓紫瀟看著那條從洞口一閃而逝的銀色身影,唇邊浮出一抹苦澀的笑。她抱著林樺沿洞壁滑坐而下。 不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看他,可月光之下,他美得令她心痛如絞。或許,她這雙手就再也無法保護脆弱的他了。有一天,他的懷中也是會抱著別的女子吧?不知那女子又是何等的出身名門、姿容嬌麗? 其實她多不願拋下他一人,她甚至私心地想與他一起在此長眠。但她不能。他除了是她所喜歡的人,他也是林尚書的獨子。林家有恩于韓家,何況他的前途無可限量,怎能因她的一己之私而付之一炬? 她不能讓爹失望! 她知道自己被毒蛇咬了是無法撐回家的,此蛇雖不至奇毒無比,但若在一個時辰內得不到救治,則必死無疑。她是可以扔下他一人回家,可她最怕的是,萬一她沒撐到家就死了,那他獲救的希望就微乎其微了。況且,她也舍不下他。 「樺樺,」她捧起他的臉,「你聽我說。」 「嗯?」他睜著鳳眼兒,似懂非懂地看著她。 「沒有我的時候你要記得,我韓紫瀟永遠看著你、鼓勵你,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棄求生,懂嗎?」她抽出背後僅剩的一支箭,交給他,「不用怕,這兒的泥土很松,你沿著洞沿挖踏腳處,一定可以上去的。箭不可弄丟了,這兒雖不是深林,但仍是有野獸出沒的。出了洞之後向東走,一直走,就會看到一戶農家,千萬不可透露你的身份,只問回東京城的路就可以了,懂嗎?」見他皺著眉頭,她又道:「現下天色晚了,怕有獸,最好明天一早動身,等會你就要開始挖踏腳處,不用管我。」 「瀟。」他嘟起嘴,仍含稚氣的臉全皺在一起了,「你說這些幹什麼呀?」 「別管!我只問你,全記下了嗎?」毒性已經發作,她必須緊咬住牙關才能抑制住快脫口而出的呻吟。 「嗯。」他點頭。 「那就好……」她抬手撫摸著他光潔的臉頰, 「樺樺,前幾天我看到一個非常有趣的遊戲哦。」她力持自己的動作自如流暢,口氣也要活潑一點,卻有點力不從心。 「什麼啊?」他興趣缺缺地打了個呵欠,又想睡了。 「一般很好的朋友之間才玩的呀!」不行了,她渾身冷汗直冒,腦袋已有些暈眩。 「怎麼玩的?」他的臉輕輕地在她略顯粗糙的掌心中撫摩,舒心地輕喟一聲。 「乖,你先閉上眼睛。」她眼眶一熱,快要止不住急欲脫眶而出的淚水了。 「哦。」反正他已困了,也就依言閉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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