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黑顏 > 焰娘 | 上頁 下頁 |
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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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始終是不懂他的。 焰娘是自由的,因為那個誓言是由卿洵所發,對她沒有絲毫約束力。按她流浪慣了的性格,離開卿府是刻不容緩的事。可是她沒走,至於原因,她自己說是因為好奇,好奇本來極度厭惡她的卿洵為何會在眾人面前對她態度大改,而且甘願將一生系在她身上。而這個理由是真是假,沒有人知道,包括她自己。因為當一個人不願真實地面對自己的心的時候,她的所作所為所想所言,旁人便無需認真了。 答案很快揭曉。就在卿洵發誓後的第二天,卿府開始忙碌起來,處處張紅掛彩,一片喜氣。當她以為這是在為她和卿洵準備婚事,打算偷溜時,楊芷淨要嫁給龍源主的消息傳進她耳朵,她心中豁然敞亮,原來如此,可是卿洵為何會將自己心愛的人拱手讓與別人呢?她還是不懂。 第十日,楊芷淨出嫁,婚期雖匆促,婚禮卻隆重而奢華,各項事宜安排得井井有條。由此可見龍源主準備之充分以及卿家之財勢。 焰娘見到了龍源主,這個新近崛起於江湖,神秘莫測,令人聞之色變的龐大組織的領導人,竟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一個臉上雖掛著溫文優雅的微笑,黑眸中卻透露著疏離,與卿洵同樣冷絕孤傲的男人。不同的是他的長相、體型以及自信尊貴的風度都完美到讓人無可挑剔。難怪卿洵會退讓,他是自卑嗎? 想到卿洵也會自卑,焰娘就覺得好笑。可是他真的會自卑?那麼狂傲的男人。 沒興趣看完熱鬧,焰娘在卿宅內四處閒逛,順便尋找一直沒露面的卿淘。自發過誓後,他的靜竹院就任由她閒逛,可卻再沒見過他一面。他竟然給她來了這麼一招——躲。她焰娘真有這麼惹人嫌嗎?她又沒逼他做什麼,真是的。 在湖畔,她看見了他。 他獨自坐在那裡。一向挺得筆直的脊骨,此時卻仿似不堪承受如此大的打擊而無力地彎著,倚靠在背後的樹幹上。披肩中分的長發落在胸前,遮住了他的側面。他就這麼坐著,一動也不動,便似石化了一般,瘦削屈曲的背影在深秋的風中顯得無比的孤寂淒涼。 她在林中遠遠地看著他,許久許久。一股無法言喻的悲哀湧上心間,焰族女兒永遠不會有人這麼深情專執地對待。 他之於她,是一個遙不可及的世界裡的人,兩人本不會有任何的交集,而兩人的性格更是南轅兆轍,無絲毫相同。可是就是這樣一個人,讓她看到了她以前從未想像過的深情。 這個世界太多的始亂終棄,太多虛假的甜言蜜語。什麼是愛? 她由渴望到不解,再到迷惑。直到這刻,她才恍然明白,愛上他,不是一件難事。數日來,在夢與非夢之際,她總是不自禁地回憶起那日他親呢的稱謂,難得的微笑以及溫柔的動作,還有那寵溺的……吻。其他的,他的惡劣與嫌惡已變得微不足道,她絲毫不放在心上。 她心底清楚,如果他肯真正地看她一眼,將那日的溫柔重新為她真心地展現一次,即便叫她立時死去,她也是甘願的。這便是愛了,一種讓人心甘情願焚燒自己的感情;一種喜怒哀樂掌握在別人手中的迷人陷井;一種一邊是幸福甜美,一邊是無止盡的痛苦與孤單寂寞的情感牢籠。她明白了,卻也被擄獲了。世世代代以來,無數的焰族女子重複著她這樣的經歷。她會否踏上她們走過的舊路? 輕輕走上前,她跪在卿洵身側,展臂將他抱進自己的懷中。 卿洵似無所覺,並沒有絲毫反應。 她溫柔地為他將長髮順在耳後,露出那張依然木無表情的臉,輕輕地,焰娘將紅潤的唇瓣印在他高聳的顴骨上,柔聲道:「不要難過了。 卿洵一震,清醒過來,一把推開她,所使力道之大,令焰娘跌倒在旁。 「滾!」他淺棕色的眸中泛起怒火及嫌惡。他只想一個人在這裡安靜地坐會兒,這女人為什麼這麼不知趣。 焰娘眼神微黯,但隨即被媚笑代替。她悠然坐起,雙手撐在身後,充分展露出自己玲瓏浮凸的曲線,昵聲道;「卿郎,你忘了自己發過的誓言了嗎?還是要奴家提醒你。」 卿洵雙眸微眯,一絲不屑浮現在嘴角,驀然他立起身,打算自己離開,既然他不能趕她走,他走該可以了吧。 「走了麼?」焰娘卻不放過他,「是不是後悔了,想去將你師妹搶回來?嗯,現在還來得及。」她不明白他為何要將心上人追到別的男人的懷抱中,故以此相激。在她的心中,只有努力地去爭取,而沒有退縮以及相讓。「可是你別忘了,奴家才是你的女人,你是一生一世也不可負我的。」沒想到那日她不以為然的誓言,在今日卻成為她為自己爭取的武器,世事當真是讓人難以預料。 卿洵聞言倏然止步,目光恢復平靜無波,緩緩落在仰首與他對視的焰娘身上,從頭到腳仔細地打量起她來。 焰娘坦然迎視他的目光,微側首,長髮從肩膊滑落至一側,更顯嬌媚。只有她自己清楚,他目光在她身上所掃過的地方,都會誘發一股莫名的顫慄,讓她幾乎控制不住自身的反應。 「怎麼樣,還滿意嗎?」借著說話,她不著痕跡地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你是我的女人!」沙啞無波的聲音,讓人猜不透卿洵的心思。 「是啊,卿郎。」焰娘微蹙秀眉,露出一個十分誘人的疑惑表情,而她的心卻為他的不可捉摸忐忑不已,他想做什麼? 「好!好極……」卿洵口中如此說著,腳下已來至焰娘身前。 「卿郎?」焰娘不解,正欲起身詢問,削肩已被卿洵蒲扇般的大掌一把抓住。 嗤—— 布帛撕裂的聲音響起,一片焰紅飛至空中,在瑟瑟秋風中旋舞,似激情的火焰,又似沸騰的熱血,最後緩緩地落下、落下,似一抹處子的嫣紅輕灑在澄清的湖面上…… 嗚咽的簫聲在寂靜的夜空中回蕩,如泣如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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