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黑顏 > 挽香月 | 上頁 下頁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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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大男人,卻讓一個女人來做這種粗活……」車夫的咕噥聲隱隱傳進耳中,香桂怔了怔,抬目四顧,卻看不到人。 她還不能走。那一刻她突然憶起傷勢嚴重的鳳雁北,知道自己無法在他還未好前走掉。雖然那個燕子嘰似乎對他很忌憚,但是,很顯然是不懷好意的。何況,在這樣的大雪天逃跑,四周又無人家,她一個女人家,能活命的機會簡直微乎其微。 她雖然愚鈍,但還不至於拿自己的命開玩笑,當下也不再胡思亂想,只一心一意地刨開雪層,收集枯枝斷木。 大雪覆蓋下的枯枝仍然乾燥,很容易就生起了火。一直臉色不太好的鳳雁北,因為柴草燃燒散發出的熱力而漸漸恢復血色。 「香桂,你坐過來。」他突然開口,聲音仍然虛乏。 香桂依言從門口的位置剛挪過去,鳳雁北便無力地躺倒在了她的膝上。這樣的親近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同時也讓燕子嘰變了臉色。 然而當事人卻渾若不覺,安然閉目養起神來。那樣平靜的睡顏,任誰也不忍心打攪。 咱們一個雁北,一個燕南,可算是極有緣啊。恍惚中,鳳雁北耳中似乎又響起那個倜儻不羈的男人調笑的言語。 雁北,雁北,除了你,我誰也不要。 一抹隱約的諷笑浮現在鳳雁北唇角,他翻過身,面向香桂而臥,沒讓任何人看到,卻也使兩人的姿勢顯得更加曖昧。 燕子嘰眼中殺機一閃而逝,香桂不自覺打了個寒戰,但是心卻被因鳳雁北突如其來的親昵而升起的溫柔占得滿滿的,並沒察覺到危險。 風從門隙中灌進來,火焰撲撲地跳動。坐在門邊的馬夫瑟縮了一下,往旁邊挪了挪位置。 母命難違,雁北,算我負你。鳳雁北咬緊牙,為記憶中那撕心裂肺的疼痛。 明豔的桃花,如酥的春雨……他永遠也無法忘記那最後的決裂,無法忘記在那充滿生機的季節,他的世界崩坍。 次季,他勾引了一個天真的少女。 對於他來說,想要一個女人的心,不過輕而易舉的事,何況還是一個情竇初開的丫頭。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當那個女孩輕吟著這句話將一根紅繩系上他的小指時,他卻殘忍地當著她的面將繩扯斷,冷漠地看著她的臉瞬間蒼白,重曆自己曾經的痛苦。 我不嫁給燕子嘰,咱們私奔吧,小北哥哥。看著躺在血泊中的紅衣新嫁娘,他腦子裡不由自主憶起某個荷風飄香的夜晚,她依在他懷裡,嬌昵的話。 那一夜,雨很大,很快就將新嫁娘身上的血跡沖淨。她躺在那裡,濕衣緊貼著玲瓏浮凸的身體,蒼白,冰冷。 她叫什麼……鳳雁北皺了皺眉,莫名地覺得有些冷,下意識地更加挨近香桂。 可兒……印象中,青雙好像提起過。 可兒。唇角有一粒很俏的小痣,笑起來就像春天的陽光一樣。只是那陽光,最終還是被一場大雨給湮沒了。 說不上後悔,他只是,沒有任何報復成功的快感。 沒有…… 回到漢南,他如皇帝的願,放棄手中的權勢,將自己流放到西北軍中。沒想到那些過往竟然不肯放過他,陰魂不散地跟到了這裡。 可惡的青雙!可惡的燕子嘰! 沒有人在招惹過鳳雁北還能全身而退的。他唇角那抹殘忍的笑仍然隱沒在了香桂的衣料中。 如果說對燕子嘰尚有餘情,那也在他不顧自己傷勢和意願強要他那一刻完全消失殆盡了。 北風呼嘯過小草棚的頂,如鬼哭狼嚎般淒厲。 身邊這個女人的身子很暖,也很安穩。莫名地,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個念頭來,然後開始嘲笑自己的莫名其妙。 然而,不可否認,確實是因為那種極樸實的安穩,他被睡意侵襲。 一整日,香桂動也不敢動一下,只怕擾醒鳳雁北。等到雪停,他醒過來時,她的雙腿已完全失去知覺,隨之而來的蟻噬感覺讓她半天無法動彈。還是車夫幫忙,才把她弄上馬車。 越往北走,天氣越寒冷。 三日後,前面出現一條結著厚厚冰層的寬闊河道,馬蹄踏上去,不停地打滑。直到車夫給馬蹄纏裹上厚布,才得以順利地駛過去。 河對面不到半日路程,便是一座堅固的城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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