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黑顏 > 棄女 | 上頁 下頁


  一聲悶哼,葉青鴻被他強大的掌力擊得飛了出去,撞在木牆上,噴出一口鮮血,當場昏了過去。

  數日後,傷癒的葉青鴻將司徒行早已變得僵硬的屍體葬掉,因不識字,所以並沒立碑。

  站在司徒行的墳前,葉青鴻絕美的臉上微露哀淒之色。她不想殺他的,可是她更無法忍受他碰她,所以她用了他教她的方法殺了他自己。這是不是報應?

  沒有用師娘的彎月刀,是因為早就知道一直以來師娘從沒鬥贏過他,這次想必亦然。而他自己呢,他是否能鬥贏他自己?也許到死他都不明白,他竟會死在自己一時興起想出的招式之下,而且是一個毫不懂武功的女人手中。

  彤雲密佈,寒風呼嘯,鵝毛般的大雪從天而降,鋪天蓋地,好不熱鬧,遠近視野立時變得模糊。今冬的第一場雪竟然來得如此毫無預兆,是否老天也想借此將師父那邪惡污穢的過去掩蓋?過去,再不值得留戀!轉過身,她向木屋走去。

  清脆的鈴鐺聲從遠處隱隱約約地傳來,她駐足聆聽。這谷中,從未有外人來過。漸漸地,鈴聲近了,卻是一匹馬在風雪中艱難地行走。馬上坐著一人,披著斗篷,身體異常肥大。

  「姑娘,可否行個方便,借處地方避避風雪?」那是個男人的聲音,語氣甚是謙和有禮。

  葉青鴻轉過身推開木門,一股熱氣迎面撲來。踏進門檻,她回頭對走進的那人淡淡地道:「進來吧!」語罷逕自走入自己的房間。

  對於她的冷淡,傅昕臣不以為意。住于深山之中的人最不喜有人打擾,她沒拒絕已是大幸。低下頭,他對著懷中人兒柔聲道:「淨兒,你感覺可好?」

  懷中人細細柔柔地「嗯」了一聲,然後是一連串的輕咳聲。

  抱著妻子跳下馬,傅昕臣將馬拴在簷下的廊柱上,方才扶著妻子走進溫暖的屋中。屋子並不大,屋中央擺著一個炭爐,周圍有幾方草墊;左手牆上掛著一把鏽跡斑駁的大鐵弓,似久已未用;牆角是一堆劈好的木頭,堆得很整齊;再來就是一架通往閣樓的木梯和梯下那扇通往別的房間的木門,不見方才那女子,想是到了里間。除此以外,別無他物,這屋中的陳設比一般山農來得還要簡單。沒人招呼,傅昕臣只得自便,與妻子在草墊上坐下取暖。

  半晌無語,夫妻倆似乎都心事重重,偶爾傳來妻子楊芷淨的輕咳聲,在寂靜的雪屋中分外刺耳。

  「臣哥,沒有用的,我們回去吧!」似乎考慮了很久,楊芷淨像是下定了決心,柔弱的聲音中是無比的堅定。

  「不可能!」傅昕臣決然地拒絕妻子,「我不會放棄的,你也不准放棄!」命令剛硬的語氣中卻隱含著太多的惶然。

  「唉!你這又是何苦?」楊芷淨偎進丈夫的懷中,心疼地輕撫他長滿胡茬、憔悴異常的俊臉。曾幾何時,這張臉不再煥發出攝人的神采,「你瘦了!」她眼中噙著淚,如果不是她──

  「為我好好保重自己!」輕柔的肯求讓人不忍拒絕。

  傅昕臣伸手握住妻子撫摸自己的柔荑,閉了閉眼,啞聲道:「沒有你,保重身體于我何用?」

  「臣哥。」楊芷淨無力地輕喚,又是感動又是心酸,伸手為他梳理微亂的鬢髮,她的眼中充滿憐惜,「得夫如你,夫複何求?」她忍不住輕歎。

  「我何嘗不是。」傅昕臣微微一笑,看著愛妻嬌美的臉,想起第一次看到她時自己許下的諾言:他要她一生一世都開開心心的。

  「吱呀」的開門聲打斷了兩人深情的對望,夫妻倆不約而同看向梯下木門,頓時呆住。

  葉青鴻身著白色衣裙正從門中走出,一雙明眸好奇地看向炭火旁的兩位不速之客。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師父師娘以外的人呢。她長得本就秀美絕倫,在這荒山之中乍然見到,難免不令人感到驚訝。

  傅昕臣一怔之後回過神來,向她微微一點頭,算是招呼,然後目光又落回愛妻身上。反倒是楊芷淨目不轉睛地盯著人家,直至她在他們對面坐下,黛眉微揚,一對晶燦明媚的眸子疑惑地回望她時,她方才驚覺。頗有些尷尬地一笑,心中卻忍不住讚歎造物者的神奇,竟能將北方的高貴典雅與南方的嬌柔嫵媚巧妙地融合於一人身上,且又是出現在這蠻荒之地。如不是不信鬼神,什麼山精野怪、天仙鬼魅說不定就要往她身上套一套了。

  楊芷淨美目忍不住溜向丈夫,想知道碰上如此絕色他會做何反應。卻見他眉宇深鎖,滿目憂傷,正盯著炭火出神,絲毫未因女孩的出現有所改變。她不由得在心底裡幽幽地歎了口氣。她知道他的心思,可是生死有命,在大限來臨之際,又有誰真能力挽狂瀾?

  「臣哥。」悄悄伸出手,她握住丈夫的大手,安撫他趨於絕望的心。放心不下啊,他是如此地固執,如此地執著。

  溫柔地回視妻子,看到她的憔悴與擔心,傅昕臣心中一慟,虎目中淚光隱現,卻沒說話。還能說什麼呢?他空有傲人的財富與權力,卻只能眼看著心愛的人兒的生命力一點一滴迅速地流逝,他還能說什麼呢?

  葉青鴻敏感地察覺到流動於兩人之間的愁緒,他們──有什麼事困擾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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