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黑顏 > 流鶯日記 | 上頁 下頁 |
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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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突然笑了起來。這算他媽的什麼世道?她往地上啐了一口,喃喃地罵。她不天真,也不是傻瓜,一聽那話便能琢磨出七八分的意思。原來,一場好心竟然讓她在茫然不知的情況下得罪了一尊瘟神,弄得自己像一隻過街的老鼠,哪裡也呆不下去。 雖然知道這個叫阿森的男人決不會好心地專門跑過來告訴她實情,但是不管他是為了什麼,他所說的話還是值得她琢磨一番的。 轉身,她往回走。在經歷了親人的反目之後,又得知這樣似真似假的事實真相,任她再堅強也終於有些吃不消。 回到家,關好門,她冷靜地走到床邊。看著收拾得整整齊齊的被褥,腦海中浮起昨日那個人與她相擁而眠的情景,浮起那一日他抱住自己不肯放手的情景,不由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王八蛋……」喃喃地罵了一句,她驀地跪坐在地上,將臉埋進被褥裡,半天沒有動靜。 人活到她這分上也算是沒用到極點了。 月末,吳桂蘭照常往家裡面寄錢,只是因為拾荒的收入微薄,寄的也就少了。打過幾次村頭商店的電話,人家開始還幫著喊了幾回,卻沒人來接,後來一聽是她,乾脆直接掛掉。想來她的事已經鬧得全村皆知了吧。家裡的情況都只能從張偉那裡打聽到,母親沒有什麼大問題,英妹兒回了學校,有沒有她似乎都無關緊要。 那天以後,林修喬再也沒來過,算算亦有一月。原還些微期待能從他口中得到不一樣的答案,隨著時間的推移,她也漸漸死了心。或許對於他來說,她就只是一個能用錢買的廉價妓女,玩過便拋在了腦後。這是她早就看透的現實,也沒什麼好失望的。 小荊每天傍晚都會出現,有他在旁,其實也不寂寞。正月一過,天氣明顯暖起來,院子裡開始東一簇西一叢冒出了嫩綠色的草芽。衣服在一件件減少,肚子則在一天天長大。有時想到肚子裡的孩子就在眼前,那種感覺還真是有些奇怪。 這天,從垃圾處理場回來,吳桂蘭背著一背簍加一蛇皮袋拾來的廢品邊走邊歇,到禦園外的公園時已經天黑,公園裡的燈都亮了起來,放射著乳白色的光芒。因為天氣暖和,公園裡飯後散步的人很多,見到她都捏著鼻子嫌惡地遠遠避開。如同其他拾荒者一樣,吳桂蘭明白想要掙口飯吃,就必須學會忽視這些人的眼光,何況她以前的生計也不見得比這個更加受人待見。 在穿過公園正中的楓葉道時,一個熟悉的背影映入她的眼簾,讓她的步子遲緩了一下。 是林修喬,他正和一個長髮披肩的女子並肩漫步在前面不遠處,不時側臉與之交談幾句,氣氛融洽寧謐。 心仿佛被什麼抓了一把,痛得她眼前發霧,深吸口氣,她努力對自己扯出一個澀笑,然後挪動沉重如鉛的雙腿轉進一旁彎曲的小徑。 媽的,自作自受,活該!邊走她邊恨恨地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澀意。然而—— 沒有辦法!停住腳,她無力地垮下肩膀,為心中那劇烈的疼痛。 不自覺撫上隆起的小腹。她原是個唯利是圖的下賤妓女,卻要去學人家做什麼好人,她哪是那種料啊。都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她…… 甩頭,拋開一切應該不應該的想法,她繼續往前。如果想要活下去,她就必須把他和他對她所做過的事給忘了。她從來就不是會為情要死要活的女人,現在也沒必要裝出一副被人玩弄後再拋棄的可憐樣兒,那樣的話連她都會唾棄自己。 回到家,打水洗漱後,換上乾淨的衣服,才開始煮東西吃。 小荊一臉苦瓜地晃了出來,穿著吳桂蘭燒給他的新衣服,那雙老是趿在腳上的濕鞋也換了下來,看上去可愛極了。 「媽,你的心又在痛了。」他抱怨,長長的劉海半遮著明亮的眼,也掩去了些許精明的銳芒。 啊啊了兩聲,吳桂蘭不知該說什麼好,只能一個勁不好意思地笑。自從答應小荊投胎做自己的孩子起,兩人之間似乎就建立了某種聯繫,她的情緒會莫名其妙地影響到他。她痛的話,他也會跟著痛。所以那些天他幾乎是跟著自己一起熬過來的,如果不是她以打胎為要挾的話,他早已氣得去找林修喬和自己家人的麻煩了。 「媽,都跟你說了,以後讓小荊來愛你,你也只疼小荊,別再想那些沒心沒肺的人,你總不聽。」小荊無奈地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訓道。 吳桂蘭搖頭失笑,看他現在這古靈精怪的樣子,可以想像自己以後的生活不會太無聊。 水沸了,她起身去下面。這時有人敲門,她還沒反應過來,小荊已經先一步跳起來,跑了出去。 吳桂蘭也不急,自顧在椅子中坐下,看著飄浮在水中的細面,怔怔地出神。 「是成功哥哥。」在停了一會兒又響起的敲門聲中,小荊悄無聲息地回到她身邊。他可以影響人的心理讓人產生碰觸窒息等相應幻覺,卻不能真正地接觸實物,連開門這麼輕易的動作也做不到。 吳桂蘭身體一僵,沒有動。敲門聲持續不斷地在耳中響起,她卻將鍋端離火,蓋了火蓋,開始撈面。 「媽,不去開門嗎?」小荊問,看上去有些著急。 吳桂蘭沒有回答,自顧吃面。啃了一天的冷饅頭,胃的確需要一點熱湯來暖一暖了。 吃到一半的時候,敲門聲終於停了下來。小荊皺起眉頭,憤憤不平地瞪著埋頭吃面無動於衷的吳桂蘭,「你們這些大人真的好奇怪,明明想得不得了,等人家真來了,又把人關在門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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