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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如果你以為我是為了想多套一點關於莫儁的新聞而來套你的話,這你可以放心。」盧希蒨因為這件事而遞辭呈,事後他也想過,承認自己的作法實在已經違背當初他辦雜誌的理念。這種挖人隱私的作法,和其他那些八卦雜誌實在是沒兩樣。

  「老總,事實上我的確是認識莫儁,早在五年前他回來臺灣開攝影展時我就已經認識他。」

  康穀得心想,難怪,難怪她能讓從不願接受媒體採訪的莫儁接受她的專訪,而她更是為了保護他,在專訪中只針對他的工作,對他的家庭、感情隻字不提。

  「希蒨,如果莫儁因此而誤會了你,我可以出面向他解釋。」相信他們倆之間的關係絕不會只是朋友如此簡單。

  「老總,謝謝你,我想不需要了。」如果兩人之間的感情不是建立在彼此的信任之上,而是一連串的解釋再解釋,那這段感情也不可能會長久。

  「是不是他已經誤會……」如果真因為這件事害得他們因此而分手,那他算是壞了人家的姻緣了。

  「不是,事實上他應該還不知道這件事。」

  「還不知道?可是我們的雜誌出刊都已經一個多星期,市面上都快買不到了,他怎麼可能會沒看見?」

  「他上個月去了美國,人還沒回來。」他這次去美國對他們來說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那你為什麼要辭職?」

  「我的辭職只是對他的一個交代,也是對自己的一個交代。」

  「好吧!我知道我無法讓你打消辭職的決定,但是希蒨,如果你想回來工作,雜誌社的大門永遠為你而開。」

  「老總,謝謝你。」但盧希蒨知道自己永遠不會再回來這個地方工作了。

  盧希蒨掏出鑰匙,打開鎖上的大門。今晚和一群同事吃完飯後,一夥人更轉移陣地到好樂迪KTV唱歌,一直唱到一點多。若不是明天還要上班,看他們的樣子,是不唱個通宵不過癮的。

  她雖然跟去了,卻始終一個人坐在最角落,默默地喝著紅酒。若不是同事間平常相處還不錯,若不是他們的盛情難卻,今晚她寧願選擇獨處。

  帶著微醺的步履,她摸黑找到了門邊的電燈開關,屋內頓時通明,雙眼一時無法適應突來的燈光,因而微閉了一會兒,待適應之後才緩緩地睜開雙眸,卻被坐在沙發上抽著煙的人給震住。

  她帶著狂喜飛奔過去。再見到莫儁,才知對他的思念是如此的深。

  「莫儁,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只是她還是不願將自己的思念讓他知道。

  「久到足以知道所有的事了。」莫儁沒有轉頭看她,盯著桌上的雜誌。

  從回到臺北後,他就先找了家書局想買本雜誌,焉知他竟然連找了五家書局都找不到,詢問之下才知道這本名人雜誌在出刊不到三天就被搶購一空。不過是一本雜誌而已,竟然買不到。最後他終於才在第十一家書局找到了僅剩的一本雜誌。

  由此可知,這本雜誌的確是因為有他的專訪才會如此狂銷,盧希蒨間接會因為雜誌的狂賣得到多少的好處?

  盧希蒨隨著他的目光看向桌上的雜誌,心底已經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她想解釋,卻又不知該如何解釋。最後選擇放棄。

  「你不解釋為什麼這麼做的原因嗎?」莫儁平穩的音調讓人猜不出他現在的情緒,卻又讓人從心底冒出一陣的冷顫。

  「如果你相信我,你就不會問我這句話。」盧希蒨的失望完全在臉上呈現出來。「你既然不願相信我,就算我解釋再多,你也只會認為我是在為自己找藉口,那我又何需解釋。」

  「希蒨,你太讓我失望了。」莫儁從口袋裡掏出他在紐約買的戒指。「原以為我已經找到了一個讓我願意留在這裡的理由,沒想到還是只是個謊言、一個欺騙。」他將戒指往旁邊的垃圾桶一丟。一個價值好幾十萬的戒指此刻對他來說只是個諷刺。

  「我想我們之間就到此為止,等一下我會把自己的東西整理好,明天再請人來幫我拿。我今晚就走,不會再帶給你任何的困擾和麻煩。」盧希蒨的心在淌血,然而從她的臉上卻看不出即將結束一段感情該有的傷痛。

  「不用了,這房子就送給你,至少你也陪了我不少的時間,算是你應得到的一點報酬。」莫儁站起來想往暗房走。盧希蒨在他走進暗房之前道:「為什麼不讓我們之間好聚好散,你知不知道你剛剛的話不但侮辱了我,同時也侮辱了你自己。」

  「就算是我侮辱了你,也是你自取其辱。」莫儁的話才落下,盧希蒨便狠狠地甩了他一個耳光。

  「莫儁,就算我對你有再深的愛,也因為你的這句話而結束了。」盧希蒨說完這句話後便走進他們曾經共同擁有的房間,不到十分鐘,她只提著一個小小的皮箱出來。她手上拿著屋子的鑰匙,拉起他的手,將鑰匙放在他的手掌心中。「我只想告訴你一句,這篇稿子絕不是我寫的。至於你相不相信我,一切都無所謂了。」她提著沉重的皮箱走到門邊,或許沉重的不是皮箱裡的東西,而是她的感情吧!「我沒帶走的東西就請你把它當垃圾丟了吧!」語畢,她拉開門,頭也不回的離開。

  莫儁靜靜地看著她進房又出來,出來又離開,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輕輕的關門聲,手上冰冷的鑰匙,提醒著他盧希蒨就這麼走了。

  而他卻在她走出這扇門之後便後悔了,他從不曾想要傷害她,就算她真的寫了這篇稿子,他也沒想過要指責她、傷害她。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如此待她、傷她,難道他和她一樣,因為愛得太深才無法接受對方一點點的欺騙或指責嗎?

  這麼晚了她要去哪裡?

  盧希蒨提著皮箱,在暗靜的街頭走著。和同事唱完歌,她因為多喝了一點酒,便將車子留在KTV的外面,為了怕造成意外,傷了無辜者。

  淩晨三點,或許只有流浪的貓、狗才會還在街頭尋找著它們的晚餐。

  她是個無家可歸的孤兒,她此刻竟然發現天下之大,竟無她容身之地。

  就這樣在街上踽踽獨行了不知多久,雙腳越來越酸、身體越來越冷,掃馬路的清潔人員已經開始了他們的一天,她的一天又該從哪裡開始?又該在哪裡結束?她竟然不知自己該去哪裡。

  這些年她為了工作,幾乎沒有什麼朋友,這個時候她也不能回孤兒院,如今她能找的人似乎只有那個從大學開始唯一的好友洪韶瓴。然而在這個時候她能去找她嗎?不,不行,韶瓴是個急性子,她如果知道她和莫儁之間的事,一定會去替她討一個公道,這並不是她想見到的結果。

  因而她只能一個人在街頭晃著,她在等待天明,一切將會有所不同,一切都會變得更美好。盧希蒨走累了,便坐在人行道上的椅子上,看著馬路上偶爾經過的車輛。臺北的交通唯有在這個時候最順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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