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正發燙(4)_海堤

四

　　莫爾跨大步向前，一把揪起他的衣襟。「你這個混蛋！一個不負責任、自私自利的大混蛋！」

　　莫儁沉默著，無言的接受大哥的責駡。一個逃家的人，是沒有任何藉口為自己脫罪。如果挨上這麼幾拳，能解除一些莫爾心裡的壓力，那他願意承受。

　　「說話呀！為什麼不說話？你以為不說話就可以抹殺一切嗎？」莫爾說著又送上一拳，下手之重足以看出他的憤恨。

　　「如果打我能讓你消除一些心中的恨和壓力，你就儘量打吧！我不會還手。」莫儁平靜的表情，讓人臆測不出他心中所想。

　　「你——」莫爾氣得甩開抓著的衣領，不發一語的踏過地上的照片走進去，將整個身體甩進沙發裡。

　　莫儁將門關上後，走進廚房沖了杯濃茶，讓莫爾解解酒。

　　「你回來多久了？」莫爾接過他遞過來的熱茶，喝了一口。

　　「兩個星期。」

　　「兩個星期？！」莫爾的嘴角露出了淡漠的笑容，這樣的笑容讓人看了頓覺心酸和心痛。「看來在你的心裡，真的除了攝影之外什麼也沒有。」

　　「大哥……」對於大哥的指責，莫儁依舊無言以對。

　　「在你的心裡，真的還有我這一個大哥嗎？」莫爾的語氣中有些自嘲意味。

　　「如果那個家真讓我有所在意、留戀的，只有你和小雨。」

　　莫儁共有八個兄弟姐妹，卻分屬於三個女人所生。而他和莫爾及妹妹莫雨是第二個妻子所生，其實說是第二個妻子也並不儘然。他們的母親只是父親的小老婆，後來父親甚至還將第二個小老婆一起接回家住。而名正言順的妻子只因未曾替父親生下半個兒子，於是接受父親公然養小老婆的行徑。

　　因而八個兄弟姐妹雖然從小共處於一個屋簷下，卻彼此有心結。而造成他們手足之間沒什麼感情的始作俑者，正是他們那個擁有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的父親大人。

　　「那媽呢？」

　　「媽一心只想著如何把爸爸緊緊抓住，以鞏固她在莫家的地位，她何時花過心思在我們身上。」這也是他當初堅持選擇攝影，寧願放棄家庭的最大因素。

　　這幾年來，他不曾再踏進家門一步，剛開始時他甚至怨恨那個家。如今時間久了，恨意也漸消，只因他已經完全放棄和死心，今日他所有的成就完全是自己努力得來的。

　　他從未讓人知道他是莫正凱的兒子，只因莫家給他的不過是一個姓氏罷了，其餘的一切皆是他想拋棄的包袱。

　　「其實媽的心裡也很苦的。」莫爾每天看著母親和大媽及梅姨鬥得你死我活的，母親的生活其實也不好過。

　　「我不想談她。」莫儁站起來，蹲下去收拾散落一地的照片。「小雨好嗎？」

　　「她很想你。」一談起他們的小妹，莫爾就心疼不已。小雨還很小的時候，因為一場意外，造成了她的雙眼失明，而當時他們的母親還為了和大媽爭吵晚上要陪父親去參加狗屁的宴會而無心加以理會小雨，這也是造成莫儁對母親始終無法諒解的原因。

　　「我對不起她。」一想到莫雨，莫儁的心便充滿愧疚。在莫家，女孩子是沒什麼地位的，不管能力再強，更別說莫雨只是一個處處需要別人幫助的瞎子。莫正凱也很明白的告訴他的子女，莫氏所有的企業只留給兒子，誰有那個能力和擔當，就能接掌整個莫氏企業。至於女兒，他會在她們結婚時準備一筆豐厚的嫁妝，其餘什麼都沒有。

　　而莫家的四個兒子中，莫正凱最欣賞也最屬意的就是莫儁，莫儁不但夠聰明、也夠冷酷，做起事來完全不談感情，這正是他認為在商場上最需要的特質。商場如戰場，絕對沒有任何情份可言。

　　然而莫儁卻不顧其他兄弟如何明爭暗鬥，在其他人爭得你死我活之際，他悄然背起相機，靠著自己的能力選擇他的興趣。

　　莫正凱氣得揚言與他脫離父子關係，莫氏的一切也都沒他的份，但這也不能阻止他離開的決心。莫正凱所不知道的是，莫儁最想拋開的正是莫氏這個包袱，如果可以的話，他連姓氏都不要想。

　　「爸知道你回來了，他要你回家一趟。」今天要不是父親將他叫到辦公室裡去，他到現在還不知道莫儁回臺灣的事。

　　「看來我再怎麼逃，似乎也逃不開他的掌控。」就算是孫悟空，遇上了如來佛，也只有認栽的份。

　　「阿，你和爸已經僵持了六年，也該是你回家的時候了。」

　　「大哥，你別再勸我了。」莫儁的心底忽然下了一個決定。「這次的攝影展過後，我決定永遠離開臺灣，不再回來。你回去幫我問問小雨，如果她不想繼續待在那個家裡，可以跟我走。」

　　「跟你走？」莫爾忍不住叫了出來。「你叫小雨跟你走，隨著你四處去飄泊？！如果小雨和正常人一樣，我無話可說，但小雨是個瞎子，讓她跟著一個渾身流著飄泊血液的浪子過著如浮萍般的生活，這對她來說太殘忍了。」

　　「大哥，你放心，我不會讓小雨跟著我四處流浪，我會給她一個安定的家。」

　　「莫儁，你別把一切想像得太過簡單。剛開始或許你會覺得小雨不是個負擔，久了之後你就會覺得她對你來說是個包袱，會對你綁手綁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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