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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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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儁是個玩攝影的,攝影不但是他的興趣,更是他賴以為生的工作。 一個人能將興趣當成工作該是幸運的,然而對他來說卻不是,他為了攝影所失去的,是任何人無法想像的。若要問他後不後悔,他的回答是依舊無悔。 莫儁將香煙叼在嘴上,再度從地上拿起幾張照片認真、仔細的瞧著。 他真不解,為何這些作品中同時都會出現一個女孩,雖然都只是背影或是側面,就算是正面也是些朦朧不清,然而他卻能清楚看出都是同一個人。 由於這些照片皆是他在臺北市的街頭取景的,不但時間不同、地點不同,不解的是為何她都會落入他的鏡頭之中。尤其是手中這一張,他為了拍清晨街道的景,拍一張馬路清潔工工作時的照片,竟然那女孩也在其中。 她到底是人還是一縷幽魂? 但他懊惱的是不管她是人還是幽魂,她都破壞了他的照片。 牆上的日記提醒著他,他的攝影展再過一個月就要開始,而他的作品只完成了三分之二。或許他不該堅持以三分之一的作品來呈現臺北人的一天。 莫儁背起裝著相機的袋子,再抓起幾卷底片放在衣服的口袋裡。 今夜下著微微細雨,就出去拍些雨夜的街頭,或許會有不同的感覺。 盧希蒨背著大包包走出PUB。 今晚她的打工地點正是這間取名為「浪」的PUB,五個小時賺了兩千塊,這樣的報酬在她工作裡並不算好的,相反的還有些低,但是為了不打破她的信用,就算再累,她也認了。 抬頭看看天空,灰濛濛的,下著毛毛細雨,夜空中看不見一顆星星,更不見月亮的蹤影。其實要在滿是霓虹閃爍、燈光璀燦的臺北夜空看見一顆星星其實不容易,甚至有些奢望。 此刻已是午夜十二點,或許是因為下雨,且不是週末的原因,今夜的臺北街頭顯得冷冷清清,有些寂寥淒然。 盧希蒨走出騎樓,選擇無遮避物的紅磚人行道往回家的路走去。 這種微微細雨是傷不了人,反而能讓混沌的思緒整理得清楚些。 偶爾擦身而過的行人,也只是撐著雨傘加快腳步往他們的目的地前進。 盧希蒨難得放慢步履,漫步於午夜的街頭。 莫儁不斷的按下快門,雨夜的天空、七彩的霓虹、川流的車輛、往返的行人。忽然間,落入鏡頭中的是一個留有一頭俏麗短髮的女孩,她仰著頭任由雨絲拍打在她的臉上。她背對著他,因此他看不見她的臉孔,然而令他驚愕的是她的背影讓人感到如此孤獨、寂寞,仿佛有著無限的壓力壓在她瘦小的肩膀上。 莫儁以飛快的速度不斷按下快門,想要拍盡屬於她的特有淒寂。很快的,一卷底片已經拍完,而他卻仍感不足,他的心中湧起一股想繼續拍她的意念。他退到一家商店的門前,藉由燈光熟練的換上新的底片。當他再抬起頭時,那個女孩已不見人影。 他往著女孩應該會走的方向找過去,來到一個十字路口時他停了下來,因為在這樣的一個十字路口處,他不知該走哪一條路去尋找她的蹤跡。 當他正想放棄時,一個回身,視線卻被對街的一個身影給定住了。 是那個女孩!此刻她正蹲在地上,手中抱著一隻小狗。 莫儁想也沒想就猛然按下快門,他要拍下最感動的畫面,然而單單拍她與小狗的側面似乎仍覺得不夠,於是他沖過馬路,站在不遠處繼續拍下屬於她的鏡頭。 他並不想打擾她,只是想在最自然的情況下拍下她的一舉一動。倏然間,他透過鏡頭發現了她臉頰上的兩行清淚。他知道那並不是雨水,而是她的淚水。 她為什麼哭呢?莫儁的心莫名的被揪痛著,他心疼她流淚。 很快的,一卷底片再度拍完,當他低下頭重新換上一卷,抬起頭時卻發現那女孩已站在他的眼前。她的懷中已經沒有小狗,臉頰上的淚痕也已拭去,仿佛剛剛他見到的一切景象都只是幻覺。 「你剛剛是不是在拍我?」盧希蒨一雙清澈的雙眸直直地盯著他瞧。 莫儁在見到她的那一刹那,整個人不禁倒抽一口氣。一張瓜子臉、白皙細嫩的肌膚吹彈可破,又圓又晶亮的雙眸、長而翹的睫毛、紅豔欲滴的唇瓣,她美得精緻,清新得有如一株野生百合。仍殘留在眼睫的水珠,證實她是剛哭過。 「你剛剛是在拍我嗎?」盧希蒨等了一會兒仍得不到他的回答,於是不厭其煩的再問一次。 「我……」莫儁低頭看一眼手中的相機,他很難找藉口。「沒錯,我是無意中拍到你,如果你介意的話,我可以將底片給你。」其實他是可以否認的,但不知怎地,他並不想否認。 「你能告訴我你拍照做什麼嗎?」盧希蒨忽略他拿在手中的底片。 莫儁的臉色微微一變。如果不是他確實拍了她,他實在沒有必要站在這裡任由她質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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