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韓媛 > 殤印 | 上頁 下頁


  不知道過了多久,晶亮的眼眸黯然,女娃兒緊抓著雞膀子,躺臥在寒冷的地上。

  「慕容公子,真是稀客,什麼風把你吹來了?」門口的男子瞧見慢步而來的斯文男子,心下一驚,身子微微顫抖。

  「怎麼?你的酒樓做了壞事,怕被我知道?」慕容嶽冷冷的揚了揚嘴角。

  他一身華麗昂貴的袍服,斯文的臉龐此刻卻佈滿冷漠的氣息。

  「不,我怎麼敢?誰不知道今日咱們這裡之所以這麼平和、安逸,全是慕容公子的功勞,我要是敢做壞事,別說會遭到眾人的撻伐,說不定明天便會被丟出去呢!」男子緊張不已,不停的巴結、奉承。

  「諒你也沒膽作惡,放心,我今天不查事,純粹是與朋友約在此處見面。」慕容嶽的神色淡漠,撇開頭,無視那諂媚的嘴臉。

  突然,他瞧見酒樓側邊的巷子裡有一道似人的身影,於是走了過去。

  「咦?慕容公子?」男子不解的看著他。

  「女娃兒?」慕容岳瞧清楚躺在地上的是個約莫十歲的女孩,她瘦瘦幹幹的,稚氣的臉蛋佈滿憔悴。

  他的神情變得有些怪異,蹲下身子,將她抱起來,渾然不在意她身上的髒汙與酸臭味。

  隨從上前,探了探她的脈搏。「少爺,這女娃兒死了。她肯定是那天衙衛提起的,那名從他鄉流浪而來的小孤女。」

  「怎麼沒把她帶到慈院去照顧?」慕容嶽低下頭,看著懷中的女娃兒,她瘦弱得令人心疼,兩頰凹陷,顯然死前的生活過得非常不好。

  「她才來數日,這些天衙衛們正忙著發放米糧給百姓,所以耽擱了。」沒想到這一耽擱,竟害死了一條寶貴的性命。

  「同李公子說,今天的事改天再談。」伸出手,慕容嶽輕輕的合上女娃兒的眼皮,然後轉身朝馬車走去。

  「是。」

  坐在緩緩移動的馬車內,懷抱著失去性命的女娃兒,他凝望著窗外,不知怎地,心底有一股陌生的寂寞滋味,難掩的痛楚自胸口慢慢的浮現……

  清初,寒冬。

  沐家大宅內,僕役們在長廊間忙碌,丫鬟們盡責的忙進忙出,將溫熱的水端進沐家小姐的閨房,又將冷卻的水盆端出來。

  街道上響起打更聲、犬吠聲,在這夜半時刻更顯得淒寒。

  「大夫,月兒的情況如何?」沐員外擔憂心急的追問。

  大夫替躺在床上、痛苦呻吟的姑娘把過脈後,神情沉重,搖了搖頭,歎口氣,「沐員外,令千金的心疾難醫啊!恐怕……撐不過今夜。」

  沐員外神色丕變,難掩哀傷,雙眼泛紅,著急的喃喃,「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昨天她的精神明明很好,丫鬟們也按時喂她吃你開的藥,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沐員外,令千金一生即有心疾,當年我判斷她只能活到七歲,而今已一十有六,這是老天垂憐啊!」大夫語重心長的說,看著床上身形孱弱、病入膏肓的姑娘,即使一直以來他都負責醫治她,也著實感到不忍。

  「大夫,我求求你,月兒明天就要成婚了,不該這麼薄命啊!」沐員外的雙眼濕潤,躺在床上的女兒是他年長時得到的,是祈求菩薩憐惜得到的,是她娘賠了性命生下來的,他怎麼也不忍心就這麼輕易的放棄。

  「爹……爹……」床榻上的姑娘氣若遊絲,面容慘白。

  明明生得一張漂亮的臉蛋,沒想到……紅顏薄命啊!

  「月兒……我的女兒,你可得堅持下去啊!別丟下爹爹一人,就這麼離去……」沐員外仿佛在這一夜更加蒼老,眼看心愛的女兒即將離開,好不心疼。

  「爹……別難過,是月兒對不起你……」床榻上的姑娘神情痛苦,額頭冒出汗水,勉強擠出甜美的笑靨。

  「別說話,你好好的養病,說不定明天就沒事了。」沐員外老淚縱橫,看著她那痛苦的模樣,一顆心揪疼。

  「不……爹,我得說……得把話說完,再不說,怕……怕是再也沒有機會了。」姑娘輕輕的搖頭,連這小小的動作都令她痛苦不已,急促的喘息。「女兒……很快樂,能遇上爹,就像……回到了過去的生活,女兒對不起你,仗著你……你疼我,硬是要你喚……喚我月痕……感覺你喚我月痕,就像過……過去一般……爹,女兒不孝……讓你替我擔憂……又堅持著請求你替我尋找……尋找畫像中的男子,女兒給你帶來好多的……麻煩……」一陣劇烈的咳嗽讓她停止說話。

  「好了,別再說了,這些都是小事,只要你能把病養好,再多的要求,爹都會答應你。」沐員外哽咽的說,難忍哀傷。

  「爹,對不起……女兒知道……知道你一直希望我能夠嫁個好人家,可是因為我的堅持,你……你才勉強答應我的要求,嫁……嫁給……」

  「別說了,瞧你連氣都快提不上來了。對了,說到那小子,月痕,你可得堅持下去,別忘了爹已經替你找到畫像上的那名公子,明天可是你的大喜之日,你想嫁人家,就得把身子養好……」沐員外泣不成聲。

  是啊!她終於等到岳哥哥了……這一次,她找到他,終於要與他成親了。

  「成……成婚……」眼前一片霧茫茫,淚水緩緩的從她的眼角滑落。

  「是啊!雖然在成親前見面不合禮俗,但是爹已經請人去把展嶽找來了,為了與他成親,你做了那麼多的努力,別在……別在這時離開。」

  「岳……岳哥哥……」儘管雙眼無神,不過她的嘴角微微揚起,仿佛曾經有過的快樂時光浮現她的腦海。

  沒錯,她已經努力這麼久了,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就這麼死去?不!她想要見到岳哥哥,想要見到尋找多時的岳哥哥,要與他成為夫妻,相伴一輩子……

  待在房間外面的僕役敲了下門,「老爺,展公子到了。」

  「快,快讓他進來。」情況緊急,沐員外也顧不得男女有別的規矩,急忙大喊。

  「是」僕役應了一聲,緩緩的打開房門。

  一名男子站在房門口,粗袍粗衣,生活看似困苦,深夜時分被僕役帶到沐府,斯文沉穩的面容流露出疑惑和不確定。

  「沐員外。」

  「岳兒,快點進來。」沐員外急急呼喚。

  展嶽一瞧便知道這是姑娘的閨房,房裡的人全都神色凝重,氣氛哀傷,遲疑了一會兒,隨即緩緩的踏進去。

  沐員外的眼眶泛著淚水,趕緊將他拉到床畔。

  展嶽低下頭,看著躺在床榻上的女子,她很美麗,,白皙的瓜子臉配上一雙大眼,只不過此刻毫無焦距。

  不知為何,他的腦海閃過陌生的影像,好像曾經見過這雙眼眸……用力甩了甩頭,他不得不承認,對這名女子莫名的感到熟悉。

  「沐員外,這位是……」

  「她就是月痕……堅持嫁給你,明日要與你拜堂的未過門妻子。」抹著淚,沐員外苦澀的說。

  「月……月痕?」展嶽一臉震愕,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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