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郭晏光 > 無病呻吟的年代 | 上頁 下頁
五十一


  我悄悄流下兩行清淚,躲在牆角,掀起薄簾偷看,樓層下,徒見——片漆暗的春色和水光。

  惱人的雨水才走遠不久,陽光普照的日子也才開始豔亮得正是時候,熱帶性低氣壓就旋舞籠罩人間。午後陣雨有一搭沒一搭的,下得讓人極其心煩意亂,料不定氣候的陰晴真象,陡然濕了一身悶氣和牢騷。

  我窩在木木表叔開的那家鋼琴酒吧角落,該正是上課的時候,我卻啤酒喝著——口接一口。

  「你再這樣喝下去,不醉也會吐!」木木手一抄,把我正喝著的啤酒奪走。「課也不去上,再幾個禮拜就期末考了,你書還念不念啊!」

  「你叫什麼叫!」我把啤酒搶回來。「又沒人叫你陪我曠課,看不慣不會自己走開!」

  「阿寶!」木木唉聲歎氣的:「拜託你不要這個樣子好不好?你這樣也解決不了事情的。」

  「誰說我有事來著。」我仰起頭,一口氣把杯裡的酒全喝光,搖搖晃晃地走到吧枱。

  「再給我一杯啤酒。」

  小陳邪惡地笑看著我:「怎麼?失戀了?喝悶酒!」

  「嚕嗦!」我敲敲杯子,「到底給不給?」

  「給!給!當然給!」他笑得更邪惡了。「不過喝這個沒意思,我來給你更好的。」

  木木走過來,大聲地斥喝小陳:「陳克維,阿寶已經喝醉了,你不要再給她酒!」

  我推開木木,晃著杯子說:「誰說我喝醉了!這兒沒你的事,你走開!」

  小陳把臉轉向木木,一臉的邪氣:「聽到沒有?沒你的事。」說著遞給我一杯金黃透明的東西。「哪!慢慢喝,這酒很烈的。」

  酒杯裡只盛了淺淺一圈的汁液,我看了敲敲吧枱說:

  「你太小氣了吧!就給這麼一點?」

  木木在一旁硬要把我拖開。

  「明明就不會喝酒,也根本就不懂酒,還要逞強。這一點就足夠醉死你了,你還想要多少?」

  我用力想把她的手甩開,她緊抓著不放,直要把我拉開。我抓住椅背,一邊喃語著:「誰說我不會喝酒,我喝給你看。」手一抓,就把吧枱上那杯透明得跟糖水一樣的汁液咕嚕咕嚕地直灌下肚。

  小陳似笑非笑,看著我,「怎麼樣?滋味如何?」

  我先是靜了五秒鐘,然後一股反胃循著胃壁反溯著食道直沖入咽喉。我張口要吐,又強忍住。木木看我不對勁,拉扯著,把我推入洗手間。

  腳剛沾上洗手間的地板,「哇」一聲就吐得滿馬桶。木木在一旁,一邊幫我捶背順氣,一邊罵著:

  「叫你不要喝了,偏不聽!這麼逞強做什麼?吐吧!吐死你好了!省得我看了心煩!」

  她把毛巾浸濕扭乾遞給我,又接著罵說:

  「威土忌烈得要命,後勁又強,你當是喝開水啊!根本什麼都不懂,硬要逞強,還說人家小陳小氣,只肯給一點——這下子吐得唏瀝嘩啦,看你還敢不敢喝?小陳害不死你,他是不會開心的,你自己可也要檢點一點!上次是血腥瑪麗,這次又扯出威土忌!你當你是酒女啊!他給什麼,你就喝什麼!」

  我才把臉擦乾淨,「哇」一聲又吐得一馬桶。木木趕緊又拍拍我的背。我推開,按下馬桶沖洗鍵,然後起身打開洗手枱水龍頭沖濕了臉,再用衣袖抹擦臉揩揩嘴角,跟著又搖搖晃晃走回吧枱。

  「那什麼忌的,再給我一杯。」我面無表情對小陳說。

  小陳的一雙眼睛跟賊一樣,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著我:「你真的還要?不騙我?」

  「嚕嗦!」我不耐煩地說。

  「蘇寶惜!」木木跟過來,破口大駡:「你還喝!吐得那樣子了,你還喝!好!要喝就喝,喝死你算了!」

  她罵完,氣得跑開。

  我不理她,催促著小陳,小陳笑得極為開心,倒給我一杯。

  「我越來越欣賞你了!怎麼樣?待會我們上哪坐坐聊聊?」

  我不理他,喝完手中那杯,又要了另一杯。

  「好了,就這麼說定了!」他又倒了一杯給我。「等一下你在門口等我,我這裡忙完就可以走了。」

  我不置可否,沉默地喝著看起來晶瑩透明得跟糖水一樣的威土忌。

  過了一會,木木的聲音又響起來。

  「你來的正好,幫我勸勸她。不知道怎麼搞的,一晚上一直喝著悶酒。」

  腳步聲在我身邊停住。球鞋,牛仔褲、T恤——黃大維——把奪下我手中的酒杯——在吧枱上,環腰一抱,硬把我架離吧枱。

  「蘇寶惜!你怎麼搞的?女孩子家喝成這模樣,像什麼話嘛!」

  黃大維把我丟在角落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下來,兩腿架得高高的,擋住我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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