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郭晏光 > 無病呻吟的年代 | 上頁 下頁
三十四


  這季節、該是沈浩回來的時候,為什麼我的心如此痛苦難過?!沈浩——五年了,已經五年了,真漫長的時光!

  一切都太遲了,況且沈潔果真回來了,我們之間——談什麼我們之間,我憑什麼再做任何奢侈的想像!

  沈浩是美麗,遙遠得不可輕易碰觸的夢。

  「你到底在煩什麼?不是和沈自揚很好嗎?跟定他就是了,還煩!」綠意來我的小蝸居,還是神釆亮麗的青春。

  「你好像很快樂。」我盤腿坐在床上,靠著牆,答非所問。

  「我是很快樂。」她斜躺著,胸前抱著靠墊。「我想,我是真的愛上他了。」

  「愛?誰?」

  「李立得。」

  我輕呼一口氣,「當真的了?」

  「非他不嫁了。」她歪側著身子,不像是開玩笑。「我們計劃好了,等他服完兵役回來,就立刻訂婚,一起出國。」

  李立得夏天取得學土學位,現在人在南部某陸軍基地數饅頭。

  「是嗎?」事不關己,我對她的愛情卻遠不如她自己樂觀。「談這些還會不會太早?兩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等他的這兩年,如果各自心情思考想法有了改變,或者彼此各自發生了什麼讓人心動的邂逅,怎麼辮?」

  「絕對不會!」她斬釘截鐵地說:「除了我,立得他不會看上別的女孩子,我也絕對不會變心,更不會有什麼想法不能溝通的事發生。」

  從高中開始,我就一直非常欣賞綠意的自信,天真無畏的神采。可以說,這是她最吸引我的特別所在。雖然,她總因自我信心太強而自我意識過剩,氣焰高漲得刺人,言語態度難免有一種優越的姿態,而甚少考慮到別人的心情,我卻一直欣賞相信她遇事的果敢和決斷。

  她的事,關於愛情的或其它,我總笑笑的聽,很少說什麼。每回,她總說得那樣神釆飛揚,讓人懷疑不得事情的必然性。可是,往往事情最終的桔果總和她的神采飛揚,落差一段顯眼的距離。儘管如此,她的自信心和優越感一點也不受影響。她對事情的最終結果,總有另一套說詞和看法,那樣的理所當然,我也一直如初地相信她的神采和信念。

  然而,對於愛情,我卻不像地這麼樂觀。當然,這可能和我封閉的個性,以及不順遂的際遇有關。用情於人太艱難,我不相信人類的感情,卻又抗拒不了本能對情的化學渴望,心與意識抗拒著,充滿尖銳的矛盾與無奈。

  有時,我實在不明白,夏綠意憑什麼對任何事情都那樣理直氣壯,那樣理所當然!她似乎從未為什麼事苦惱過,好像什麼困難煩人的事,一到她手裡都能迎刃而解,無須經過一番的掙扎和苦澀。

  就是夏綠意這樣的個性和際遇,使我這些年來一直欣賞羡慕著。綠意個性上的優點,轉化到行為上,有時實在刺眼傷人得厲害。可是,換個角度看,如果能坦然,綠意的樂觀、自信,甚至燃燒在她周邊那一身的狂焰,都能夠幫助照亮我黯淡的前景方向。

  偶爾,我也會想起呆呆曾說的,夏綠意這個人自我意識太盛,不會珍惜體諒別人的心,和她做朋友,濫情的我,會受傷太多,終至不堪負荷。

  呆呆的話沒有錯,我想,綠意最大的缺憾敗筆就在於地缺少了一份珍惜體諒別人的心腸。她很容易以自我為中心,輕忽一旁的人的心情起伏和消弱增長。有時和她在一起,會覺得負擔壓抑很重,可是沒理由這麼抱怨,錯在自己不坦然。

  「想什麼?」她問。

  「沒什麼。」我說。想了想,還是說了。如果綠意的友情貴在她的坦然,那麼我是不是也該表露一些坦白的看法!「我還是覺得,你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

  「怎麼說?」

  「我問你,」我清了清喉嚨:「你愛上李立得那一點?他又有什麼地方值得你依戀不舍?你又怎麼保證兩年的時空相隔,你們的愛情一定不受一點影響?」

  「當然不會!」她再次斬釘截鐵地說:「他一放假我們就可以相聚在一起,我也可以去看他,反正兩年很快就會過去,我們之間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的。」她換個姿態,接著又說:「我覺得你的問題很可笑,我愛上他那一點?愛情是沒有道理的,他每一點都值得我愛!奇怪!你不是也在談戀愛嗎?為什麼不懂這個道理?除非你並不是真的喜歡沈自揚——」

  「夠了!」我打斷她的話,說:「現在不是談我,是談你,你不要多說其它的。」

  「為什麼不說?你為什麼怕我說?除非你——」

  「夏綠意!」我再次打斷她的話:「談你和李立得的事好不好?哪次你不是神釆飛揚的說著你的愛情故事,結果呢?沒有一次是真正圓滿有結果的!」

  綠意的臉一下脹得通紅,挑釁地看著我說:

  「你這話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也沒有。」我說:「我只是覺得你太樂觀了,愛情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簡單。你自己不也說過嗎?交情不是兩個人的事,你考慮過其他的嗎?」

  「當然想過了!」她的口氣仍然有著一絲不悅:「——你是不是不喜歡李立得?」

  「我喜不喜歡他,跟整件事情的發展有關連嗎?你會受我的影響嗎?」

  「不會。」她篤定的說:「可是我要知道為什麼!」

  「好吧——關於李立得——」我想了想說:「我也談不上喜不喜歡,印象很薄弱——」我搖搖頭:「我覺得你們不怎麼相襯——」

  「不相襯?為什麼?」綠意不以為然。

  「說不上來為什麼?就是覺得不相襯!」我伸長了腿,剛剛盤坐太久,此刻一種麻酥蟻螯的酸刺感開始爬升而上。

  「說不出來表示你根本就沒有道理。」綠意悻悻然的。

  「也杵吧——你以前所謂的內涵和深度呢?你在李立得身上發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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