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郭晏光 > 無病呻吟的年代 | 上頁 下頁
二十四



  綠意拍我一下,說:

  「幹嘛?想嚇人?業餘學生一個,連懶散都有藉口!補考若是不過,看你怎麼辮!」

  這時有個人經過我們桌旁,看見我,驚叫一聲:

  「ECHO!你怎麼在這裡?」

  是班上同學,我笑著指指綠意,和對方寒喧一番,一點也不像從前老是顰眉蹙額,充滿不耐煩的我。

  大傅默默看著,突然說:

  「你想的就是這些人吧?人家拒絕聯考,也要是建中畢業的,你呢?你算什麼?!」

  隨著大傅這句話,氣氛突然僵硬凝重起來。

  大傅轉頭對身邊的女孩低聲不知說了什麼,女孩起身離開,綠意織趣地也跟著她一道走開。

  「蘇,過去的事,我很抱歉——」大傅說。

  我揚起手,不想聽他接著說的,笑著插口道:

  「說什麼抱歉!反而我一直很感謝認識了你。」

  「可是你怎麼變得這麼——墮落頹廢。」

  我搖搖頭,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做這個反應舉動。

  「我本來就這麼頹頹廢廢的。倒是你。怎麼那種猖狂囂張氣焰都不見了!」說著笑了笑:「不要忘了你那自信、放肆的笑臉!有時候雖然看了令人覺得刺眼,可是,說真的,我一直記得你那霸氣十足、狂妄自負的神態。我真的很感謝認識了你,今日得再相見,總算無憾了。」

  大傅跟著笑了笑,展現的是不同於從前盛氣淩人的另外一種自信。他說:

  「這叫成熟。總要有所收斂的!」

  成熟?也許吧!我開玩笑說:

  「那我算是大器晚熟!」

  他哈哈大笑,把嘴裡的飯噴得滿桌都是,我趕緊把豆干搶救過來,他跟著也搶了海帶過去。

  又像是昔日瞎鬧的景象……

  「這以後,很難再見面了吧?」大傅突然說,神情微有一絲黯淡。大概他也想起了從前……

  「怎麼這麼說?」我還是笑笑:「又不是什麼死生契闊的事,有機會,隨時都可以見面。」

  他蒼涼地笑了笑,其實彼此都知道,全是些安慰騙人的話。這以後,再用什麼名目來往?友情?難!不是我把感情的事看得太狹隘,觀看我們日常周圍這情誼,除了些人際互動,就是應酬敷衍了事的場台。所謂知已,除了將心給他的那一個,其餘的,談什麼都難!

  要離開了,大傅擁著女友,朝我們揮揮手,我也對他們揮手說再見。淚,悄悄地掉落。

  綠意看見我眼角的淚水,問我為什麼難過?

  感情真是件太累人的事。為什麼——這一切,不能天長地久?

  賦別大傅以後,奇怪的,我特別愛往行天宮跑。

  第一次焚香祝禱時,我覺得好麻煩,需要點燃那麼多柱香,一爐參拜過一爐。

  朔月那一天,下課得晚,我拐到行天宮。人不多,中殿顯得空曠,涼夜有風,碧海青天,偶而自殿簷下可窺得幾許星光。

  我焚燃了香,看著香煙嫋繞上入天聽,突然覺得,這一切真是奇妙。天界,凡間畢竟兩世殊隔,天人與凡俗,更是無處交通。還是塵間某處,有著天界的結界入口,我不知道,只是一刹時,我看著香煙嫋繞上升,直沒入青天中,突然覺得,是不是這樣?這嫋嫋青煙,是不是將我的心情上達帶入天空中?

  因得這樣的方式,神明與凡人之間,才得有所交流吧?應該是吧!我總是這樣想,更愛焚燒祝禱時的清明。

  就連那兩枚半月竺,也讓我心顫不巳。若說嫋繞上升的青煙,凝聚了我心中所有的願望,這兩枚半月竺,就代表了神明所有的回覆。

  我不敢求的,我有什麼資格求神呢?

  每次,我總怔怔望著手中二枚半月竺,末了,將它們輕輕放回去。還是和神明保持著平衡的關係吧!這樣就好,不要貪求。關於天機的事,它也不可能洩露,至於將來的運命離合,知道了,徒添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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