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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袁德芳無所謂的笑笑,「皇室的事,輪得到我管嗎?」

  他要是真無所謂,就當朱顏真應了崇禎下手弑女前說的那句話——汝何生我家!

  皇室之女,三世不幸呀!

  他當真沒辦法無所謂,就算他不敢承受朱顏的一片情意,也實在擔心她的身子骨。

  是夜,他偷偷的潛入馬府,注意到那兩個丫環竟睡在門口,實在麻煩,要如何才能不驚動她們,又能潛入屋內?

  偏偏她們的姿勢又不易被點穴,就算他會彈指神功以石子隔空打穴,也無用武之地。

  先躍上屋頂再說吧。袁德芳一躍上屋頂後,便小心的要找可以松拿開的瓦片,但找了半天卻沒找著,有錢人家就是這樣,連瓦片也貼得像原本就長在那兒似的,於是他倒掛在屋簷,拿出一枝長細刀,慢慢的鬆開窗栓子,幸好是有錢人家,戶樞都上了油,正可以令他無聲無息的鬆開栓子。

  他的身形往裡頭一翻,靜悄悄的落在波斯地毯上,不顛不躓,穩如泰山。

  袁德芳又把窗子關好,看清何新的位置,輕輕的叫醒他,當然一隻手已準備好要掩上他的嘴。

  「噓!」袁德芳指指門外,何新也知道那兩個丫環就在門口,於是點點頭。

  「她還好嗎?」袁德芳幾乎只用嘴型說。

  何新搖搖頭,憂愁的比手劃腳,「她都不肯吃東西,也不肯給大夫診治,再這樣下去……」

  眼看著他又要嗚咽出聲,袁德芳又再提醒他安靜。

  「怎麼會這樣?」袁德芳擔憂的望著隔了層紗帳、珠簾的里間。裡頭,朱顏因難以成眠,已經注意到他的來訪,正在珠簾後期盼等待著。

  「袁公子,你快去看看公主吧,也許你能診出她的病情,治好她。」何新拉著他苦苦哀求。

  虧他一片忠心耿耿,卻是個小呆瓜,不懂主子的心事,還真以為朱顏生病了。袁德芳走到珠簾邊,聽見那頭輕柔的喘息,知道朱顏已經醒過來等在珠簾後,就算看不清她的表情,也能知道她的心思。

  太沉重!

  他不由得後退幾步,想吩咐何新幾句,然後離去。

  朱顏並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沉不住氣,等不及便自己掀開珠簾,珍珠一顆顆如水花般在她身後迸落,驚動門口的解憂、莫愁,很快的,她們便推門進入。

  「公主!」她們只看見朱顏身著輕薄短衣,怔怔的站在房裡,而何新正匆匆忙忙的從里間拿出絲質披風給她被上。

  「公主又作惡夢了,別大聲說話,否則會嚇到她。」何新小聲的吩咐她們。

  解憂、莫愁沒有理由不相信,又見朱顏一聲不響的一副失魂落魄樣,雙眸忽然滾落一顆顆淚珠,那模樣,就連她們看著也開始覺得可憐起來。

  何新自然又陪著掉眼淚,攙著朱顏往裡面走,邊走還邊輕聲安慰,「公主,奴才扶你回床上休息。」

  「唉!」解憂不由自主的歎了口氣,看著他們隱入珠簾後,便同莫愁走出房間將門帶上。

  莫愁打了個呵欠問:「你歎什麼氣?」

  「只是覺得公主挺可憐的。」

  「她這還叫可憐?吃喝拉撒睡全都要人伺候,我們呢?睡覺連個床都沒有。」莫愁忍不住抱怨,「唉,原以為伺候皇室之人是件挺威風的事,誰想得到是個又病又瘋的喪家犬。」

  「你別說了,少爺還想當駙馬爺呢,這麼難聽的話要是傳出去,不知道上面的人要怎麼辦你。」

  「啊?!」莫愁驚訝的掩嘴,「真的假的?少爺他……唉!人哪,還是得要身份地位,有了背景,什麼麻瘋病瘸都能嫁個金龜婿。」

  「叫你別說了,你還說!」

  莫愁只是咯咯的亂笑。

  何新把朱顏扶進里間後,看了眼暗處裡的袁德芳,行個禮後便退出去。

  朱顏的淚流個不停,袁德芳看著不覺皺了皺眉,他歎息的走過去,輕輕的為她拭去淚水。

  嚶嚀一聲,朱顏撲進他的懷裡,「你不是要走嗎?你走!你走呀!」

  袁德芳猶豫著,最後雙肩一垮,將她抱緊,臂彎中的她似乎更纖瘦了,甚至比先前傷病中的她更瘦,他心疼的說:「你是怎麼搞的?整個金陵都在傳說你病得快死了。」

  「死得好!正可以隨君千萬裡。」

  袁德芳擔心的想勸她,卻推不開她,一時夜闌人靜,憐惜的抱她更緊,又怪自己,人人都說他一張嘴天花亂墜,怎麼此刻竟說不出半句話來勸她。

  「你長得這麼漂亮,死了多可惜。」

  「漂亮有什麼用,你又不要我。」

  「唉,我憑什麼要你,我又養不起你。」

  朱顏仰著臉,冀望的說:「我沒有你想像中那樣嬌貴,其實我都已經開始想念吃硬餑餑喝白水的日子了。」

  她這麼一說,反倒讓他心裡暗生內疚。其實他們哪會真的悲慘到只能吃那快要發黴的硬餑餑,那時是他故意不讓她好過的。

  朱顏可以感覺到他心軟了,小心的淺笑著求他,「好人,快把我救出去吧,我總覺得這裡妖氣好重,就好像西遊記裡的唐三藏陷在妖精洞裡,總有一天會被他們煮來吃。」

  袁德芳被她的比喻逗笑了,「他們若真想吃你,恐怕得再把你多養一陣子。」他一雙手扣住她的纖腰,兩邊的指頭都快碰到了,「瞧你瘦的!」

  「就是瘦,所以妖精們才沒吃了我啊。」她腰間的雙手暖暖的,傳到她的心頭甜甜的。

  「顏兒……」

  凝眸間,情深幾許?小唇秀靨自芳菲,盈盈笑語,欲親卻猶豫。

  朱顏見狀便自個兒迎上去。豔豔唇采,無言吐露深情,又覺昨夜魂夢關上重重相阻隔,遂在他唇邊輕語,「我以為,真的再也見不到你了。」

  袁德芳嘗到她淚水的鹹味,又有些苦澀。這二十六年的歲月,多數是在恩怨中東飄西蕩,殺父之仇,早就不想算到她頭上,可是萬萬沒想到,卻會牽扯上情愛。

  朱顏又感受到他的退卻,焦急的伸長手臂抱住他的脖子,緊緊的攀住,就像菟絲和松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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