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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於公,他必須穩定軍心,同時要安內攘外,這壓力如何不重?于私,他一個大男人,在面對了商場的爾虞我詐後,如何還能有心思回家面對當時只會哭哭啼啼的侄子?

  所以,為了先將柏氏穩固,讓大老們信服於他,他只能選擇將柏鈞交予其他人照顧。只是,當他穩固了柏氏之後,跟柏鈞也已經隔閡重重。

  他不是沒想改變,卻力不從心,所以才會與柏鈞漸行漸遠,最後甚至成了陌路父子。

  是她,她的到來,讓這一切漸漸有了轉變,而他……滿意於這樣一點一滴的改變。

  他喜歡看她陪著孩子時的溫柔,他喜歡看她對著孩子大笑時的開懷,他喜歡……

  是的,他是喜歡她的,喜歡她為原本靜寂無聲的柏家帶來生氣。

  她跟他,真的不同。

  她天生外放,一切情緒盡現於外,所有感受全都直接坦現出來,而他卻是全然的與她相反。

  他不是天生冷漠,卻被生活磨練至此,所有情緒全都深藏於心底,就算真的在意,也展現不出情緒。

  叩叩——書房門被敲響,思緒頓地被拉回。

  「進來。」他知道來人是誰,因為他等待的正是她。

  聽見他的聲音,甯艾艾旋即推門而入。

  「好了,來吧。」大步往前跨,她拉過椅子到書桌前,跟著就坐下來與他面對面相看。

  呼,玩了一天,又讓柏鈞纏著說床邊故事,她現在可是口乾舌燥也累癱了,但又想起要跟他商談柏鈞的事,只能忍痛讓周公再多等她一會了。

  「你不能用正規些的說詞嗎?」伸手輕撫著額際,他為她的措詞感到頭疼。

  「你很囉嗦耶!管我要怎麼說!」橫了他一眼,她隨手丟出一份課表。「快點啦,不是要談?來,這是柏鈞的課程表,我把我認為不必要的都打上大X了,你先看看。」

  「你把主要課程都刪了,那他還學什麼?」拾起課表,他看了下,雖說是早有心理準備,但看過之後仍然倍感無力。

  「我可沒有全刪!瞧,我還留了英日文的課程,術科也……」

  「重點是,商業課程呢?」

  「你嘛幫幫忙,這麼小幹嘛要學商?」

  「我說過他得接掌……」

  「我知道我知道,他得接任柏氏嘛,但那也是一、二十年後的事,幹嘛現在就要他提早懂那些阿裡不達的東西?」沒等他說完,她硬是卡斷。

  「先習得足夠知識,往後他才不會辛苦。」

  「問題是,現在學這些,他一樣很辛苦!」

  「現在辛苦,好過往後痛苦。」柏家教育方針一向如此。

  「照你這樣說,商家子弟打小就得學商,那律師家族不就從小就背六法全書?那從政的呢?你瘋了啊,誰說非得這樣教育的?」人家她家就是隨心所欲,想學什麼就學、想做什麼就做,所以活得多快樂、多幸福啊!

  「一直都是這樣……」

  「頭啦!一直一直,難道你就不能變通一下嗎?」實在不是她想罵人,是他那顆死腦袋真的很欠罵。

  「有人規定前人怎麼做,後人就要跟著怎麼活嗎?要是所有人都過一樣的人生,那這世界還有什麼樂趣?」人類最有趣的,就是各有其思想跟意志,每個人都有不同生活,這樣的世界才能多采多姿不是?

  「你可以說得輕鬆,是因為你並未真正瞭解。你清楚柏鈞往後要扛的責任有多重大嗎?你不懂,對吧?」

  「呃?」的確,她是不懂,因為她根本沒想過這問題。

  「我知道,也能懂你是真心為柏鈞想,但往往有很多事不是真能有所抉擇的,就好比,我沒有權利選擇『放棄』,因為柏氏是我非擔不可的責任。

  而且,該負責的,不單是集團的富盛興衰,還有數十萬個為柏氏工作的人們。這樣龐大的責任跟壓力,是他往後必須面對跟承擔的,你懂嗎?」

  「這……」他肩上得扛著這麼多人的生計啊?突然間,心頭有種酸酸澀澀的感覺,她為他肩上所擔負的重責感到……心疼。

  「要成為領導者並不容易,要有所擔當則必須更加努力,所以勢必得做出犧牲跟付出,他才能穩穩的站上頂端。」外人往往只看到領導者的風光,卻沒想到光芒背後有著無比沉重的負擔。

  實在很想抗辯,偏偏又找不出話,因為她明白他有他的立場。而且,以另一方面來看,他也算是真心為孩子著想。

  「看來,要成為偉人果真不簡單。」唉——重重歎了口氣,她沒辦法再堅持了。

  「與成就偉人無關,只能說這是家族使命。」相信多數須傳承的各家子弟,都各有辛酸,他們柏家不會是唯一。

  一句家族使命,道出無限無奈,教甯艾艾聽得很是不捨得。

  「果然,還是平凡人家的孩子幸福。」似乎,這是唯一結論了。

  「人各有命。」他只能這麼說。

  「喂,可是……」吞吞吐吐,她欲言又止。

  「嗯?」他耐心等候。

  「不能等他大些,等他抗壓性夠了,等他更成熟穩定時,再來讓他學習這些專業知識嗎?」雖然已經知道柏鈞身負重任,但她還是想為孩子爭取自由空間。

  「這不是能不能的問題,早學早懂,往後才能更輕鬆。」其實,這討價還價戲碼,根本不該重演,但他卻還是由著她一再放肆,甚至不斷作出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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