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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而李馭也立在門口,沉默許久。

  兩人的眼中都有複雜的情緒,過了許久,蔚兒先開了口。

  「三郎……你還好嗎?」她連聲音都有些顫抖。

  「嗯,我很好。」李馭低聲說著,此刻蔚兒悠悠地道:「那……傷……痊癒了嗎?」

  說罷她眼眸中透出難以言喻的情感,這自己造成的傷,該如何啟口?

  李馭的右胸口其實傷的不輕,銳利無比的小刀傷及經脈,要全然復原需要很長的時間,但李家對這傷非常保密,不僅只由二哥李逸替他治療,甚且平日例行的操練,李馭一件也沒有少,照常帶兵演練,也因此傷口好得更慢。

  不過,他仍對著蔚兒說道:「傷口已無大礙。」

  他的雙眼刻意避開蔚兒的視線。「我今天來,是要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蔚兒看了看他,想了想說道:「你是要趁正月雪天之時,突然襲擊可汗嗎?這樣……很危險。」

  蔚兒說罷,李馭將眼神又轉回她臉上,深夜燭火照映下,李馭清楚地看見她眼眸中的擔憂。

  她仍是以前的蔚兒,總是知道他將要做的事、擔憂他的安危,這是他千里迎娶的蔚兒,如今卻要親自將她送回北方,李馭再難掩心底難過。

  本要隱瞞她這場戰役,沒想到她一說即中,李馭只有默認。

  「我會小心。」

  「我已經沒有資格為你穿上戰袍了。」她說得黯然,李馭聽得神傷。

  「蔚兒,我今天來是要告訴你另一件事,今晚我們見過最後一次面後,我會派人護送你回北方,你……就忘記我們之間的一切吧。」

  怎料蔚兒聽了沒有太訝異,反而悠悠說道:「其實我早知道會有這一天,而且一定是你向爹爹求的。」

  「蔚兒……」李馭心中翻騰,蔚兒說中他的每一件事。

  「三郎,這一切是我造成的,所以這後果也是我該受的,我不怨誰。」蔚兒蛾眉微蹙。「只是,我不知道你何時要出征,不過此時北方天寒,若大批軍隊遠征,只怕還未開戰,兵力先折損一半,突利可汗雖投奔唐朝,但突厥剩下的兵力仍強大,加上早已習慣北方寒冶的氣候,兩軍若交戰……三郎……我……我會……」

  「你會擔心我。」蔚兒的眼神已經替她說出了心裡話,李馭心生感傷,蔚兒有著胡漢血統,李家又是她的仇家,到底該幫哪一邊,任誰都會矛盾。

  他要送蔚兒回北方,就是要她斷了兩人間的情絲,要她沒有牽掛。

  「蔚兒,我不是第一回征戰沙場,不必擔心。」李馭說著違心的話,送走蔚兒的目的自己清楚。「回到北方找個好人家照顧你。把我忘了,不要蹉跎青春。」

  他雙拳不自覺緊握,最後一句話幾乎要哽在喉嚨,他勉強自己鎮定。

  只看見李馭最後從懷中拿出一物,放在蔚兒手中。「這個還是由你保管吧!往後,把我們之間的一切忘了。我走了,好好照顧自己。」

  無限的酸楚湧在心頭,不過他已無法再為蔚兒做些什麼,他們之間橫著太多阻隔,無法橫越,只能放手,男兒怎會無淚,他將淚水滴在心頭。

  蔚兒卻無法忍住,顆顆淚珠滑落,她手握著那把曾屬於她的小刀,小刀再次回到她身旁,但小刀的主人卻從眼前一步步離她遠去。

  人說刀劍無情,這把小刀也曾無情地刺穿李馭胸口,然而現在的它,卻像是狠狠刺著自己的心,蔚兒緊握這刀,落淚不語。

  翌日清晨,蔚兒收拾了簡單的行囊,門前馬車已經備好,她回頭望瞭望,看了李府最後一眼,踏出大門。

  李馭沒有來送她,出征在即,他一早依慣例領兵操練,要自己不再想任何事,想要藉此逃避。

  李馭沒有出現,父親李敬德卻意外地來送行,蔚兒站在轎前,有些驚訝。

  「蔚兒,一路上好好照顧自己。」李敬德對著蔚兒說著,蔚兒看不出他臉上的表情。

  「是,我會的。」

  「另外,不必擔心馭兒,我們已經打算派出百萬兵力跟著他出征。」

  「百萬兵力嗎?」

  「是的,馭兒領精兵三千先行誘敵,後方有百萬大軍後援。」

  李敬德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過去的事我不再追究,念在馭兒曾對你動過情的份上,我放你走,未免頡利先有準備,路上莫要對人提及任何事,走吧!」

  蔚兒上了馬車,轎內搖搖晃晃,載著她往曾經熟悉的地方前進,她的心離李府越遠,心也越晃。

  而李敬德看著越行越遠的轎子,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表情,頡利派她來當內應,他就讓蔚兒放出假消息吧!李敬德嘴角微微上揚,剛剛這番話,也讓正躲在柱子後方的那廚子聽見了吧……

  貞觀四年正月,李敬德、李馭父子只領精銳騎兵三千人,夜襲定襄城。

  大雪紛飛,唐軍訓練有素地快速推進,李馭早已熟悉這北方嚴寒氣候,只是領兵前行,卻無法克制地想著一人。

  她應該已經到了吧!回到故鄉,重新開始吧!

  他心中念著的蔚兒,此刻卻正在突厥大帳中。

  頡利可汗看著她,嚴厲問道:「要不是我的人發現你的馬車蹤跡,你是否打算躲一輩子?」

  頡利可汗最近接獲回報,唐軍有可能趁隙進攻,所以加強防備,蔚兒的馬車也被發現。

  「可汗,蔚兒父母已雙亡,實不想再捲入戰事,請您放了弩兒,蔚兒將會感激不盡。」

  「你身為突厥公主,李家又是你殺父仇家,要你取李家人的一顆頭,有那麼難嗎?」

  「可汗,蔚兒實不想再捲入這些是非,請您放了……」

  「要我放了弩兒,就拿李家人頭來見,我說過的話不可能改變!」

  頡利可汗斥著蔚兒,蔚兒面無表情,不再說話。

  突然,只見一突厥士兵慌忙沖入牙帳,神情慌張。

  「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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