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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那走吧!我們休息了。」仲子禦拉起她,拿著兩人的行李,發動車子。

  李心黛這時更羞愧了,一路上他什麼也沒說,她也不敢多問。

  車子開了許久,兩旁的景色也稍稍有些不同,這裡好像是一個城鎮,車子停在一間簡易的旅館前。

  「這裡是他們的首都,比較熱鬧,環境也好一點。今晚我們先在這裡過夜,有不習慣的地方,你先忍耐點。」仲子禦一邊說、一邊幫她提起行李。「不過治安一樣不好,你不要一個人到處亂跑。」

  李心黛跟在他身後,一進房間,她便發現,這裡已是最好的旅館。

  「跟我睡一間,我好照顧你。」仲子禦也不管她答不答應,已逕自將手中的行李全放下。「早點休息吧!明天我們還要去另一個村落。你放心,晚上我不會對你怎樣的。」

  「不是啦!」

  「那你幹嘛坐立不安?」

  「我……」李心黛的確有些躊躇,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仲子禦將她的不安盡收眼底,等行李整理好後,他拉了張椅子,柔聲說道:「來,坐在我身邊。」

  李心黛看見仲子禦也坐了下來,脫下外套,慵懶地靠在椅背上。

  他的外套下,附有兩個槍套,李心黛又看見他從口袋裡,拿出一盒小雪茄。

  點燃了雪茄,仲子禦輕輕吐著煙圈,李心黛向來最討厭煙味,不過此刻的他,卻讓她有片刻失神。

  她說不出來為何飄散的煙霧中,他的臉龐竟會如此動人。

  結束一天行程的仲子禦,顯然在這個時候才能放鬆、喘口氣,他那深遠的眼神牽動著她的心,他的目光好幽遠,似乎正想著明天該到哪裡、該做些什麼,皎潔的月色灑進窗內,李心黛的心,也隨著晚風飄得好遠。

  「生在仲家,不是我能選擇的。」兩人沉默了許久,仲子禦才用低沉的嗓音劃破寧靜。「他們生產會傷人的武器,所以我學醫,想要救人。」

  他吸了一口雪茄,雪茄頭閃著紅光。簡單的幾句話,彷佛才是從他心底最深處竄出的深刻情緒。

  李心黛不知道他藏了多久,只知道他不會隨時掛在嘴上。

  「我很快便從醫學院畢業,但也很快就離開醫院。」

  「為什麼?」她不懂仲子禦說的「很快畢業」是什麼意思,但對於很快不再當醫生感到疑惑。

  「現行的醫療體系,救不了真正該救的人,醫師袍下其實藏著很多不為人知的醜陋,就跟這世界一樣。你是當記者的,應該知道的比我還多。」

  「我……」聞言,李心黛頓時語塞。他到現在,還認為自己只是一名單純的記者嗎?她的一顆心始終懸著,空氣中飄蕩的除了煙圈,還有她不安的心。

  「今天早上的事你別介意,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我知道你們記者都需要攝錄配備,有這種筆也是正常的。」

  李心黛一聽,一邊用力點著頭,一邊心虛地說道:「可是……你怎麼會知道這不是普通的筆……」她的聲音細如蚊蚋。如果他真這樣想,是最好不過了。

  「呵呵!我知道是因為……」仲子禦故弄玄虛地頓了一下。「改天再告訴你,小寶貝,該洗澡睡覺囉!」

  仲子禦又恢復了往日不羈的語氣,但此刻的李心黛,竟覺得他帶了份與眾不同的瀟灑。

  原來他不是個只會享樂的大少爺,而是願意跑到非洲這種窮鄉僻壤為難民免費看診的「好心人」,生在仲家這種一揮手就有萬貫家財可供揮霍的家庭,他大可留在美國享樂,過他舒服的生活,他卻誰也不提,獨自一人跑來這兒,住在這間連牆角都會鑽出蟑螂的小旅館。

  反觀自己呢?就算自己是個記者好了,她有做過了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嗎?當年在警校,她不也滿懷抱負要為社會盡點力,結果現在呢?

  浴室裡水霧彌漫,她一邊沖洗,一邊努力平復自己的心緒。仲子禦拿著那支筆時,是真的不知道,還是不打算拆穿她?

  她真的好慚愧,進入父親的報社後,她本也要以筆桿揭發世界的不公平,但是她做過什麼嗎?每天打扮得光鮮亮麗,好像自己是站在社會的頂端,但這和仲子禦口中「白袍下的虛偽」又有什麼不同?她徒有記者虛名,每天看著自家報社幾十萬份的報紙印刷出版,裡頭有哪一件,是像他為世界盡力盡心的新聞?

  更甚者,仲子禦對她的行為一點也不以為意,不管別人怎麼誤會他,李心黛今天才明白,他是真的不在乎別人怎麼想。怎麼為那些貧病交集的居民看病、揮汗聯繫著藥廠該如何送藥,才是他真正在乎的事,他活出了自己,他的世界著實令人動容。

  洗好澡,走出浴室,李心黛看見床鋪已經鋪好。

  「洗好囉?快睡吧!」仲子禦拎著自己的換洗衣物走進浴室,經過她身旁時,拿下身上的其中一把槍。

  「這個你留著防身。」他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轉身對她說道:「你的槍法不錯,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就可以更進步。」

  「子禦……」

  仲子禦看著她凝重的表情,給了她一個可愛的微笑。「小寶貝,你剛剛喊我什麼啊?」

  李心黛的心跳,因為他的問題而漏了一拍。她剛剛喊他的名字?!什麼時候,自己不再連名帶姓的叫他?不再亂加一些莫名其妙的外號?

  「不要再想東想西了,跟我在一起,就是要快樂,快睡吧!」他在進浴室前,留下這句話。

  李心黛躺在仲子禦鋪好的床鋪上,洗好澡的他則躺在她的身邊。

  他應該是真的累壞了,很快就睡著了,非洲天氣炎熱,仲子禦沒穿上衣,但除此之外,他並沒有對她做出任何「不安分」的舉動。

  李心黛拿開原本隔在兩人中間的枕頭,這是仲子禦剛剛開玩笑放著說要讓她「防色狼」用的。現在她知道,躺在她身邊的,不是個「色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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