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咕嚕 > 許一吻情深 | 上頁 下頁
三十七


  副導演的一聲令下,大家都松了一口氣。

  「啡兒,等下一起去吃飯吧。」

  一條乾淨的毛巾遞到了面前,啡兒抬眼,看到了飾演《落陽時分》男配角的大牌明星正期待地看著自己。

  「不了……」

  她現在只想馬上趕到應奎的身邊。雖然姚雪奎是個不稱職的父親,但到底他還是應奎的父親,他的死,會讓應奎傷心難過的。畢竟,應雪至今仍躺在醫院裡不知道何時才能夠醒過來,而作為應奎唯一的親人的姚雪奎又突然去世……

  「啡兒!」

  God突然沖過來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讓她有反應的時間就把她拉出了攝影棚,沖過重重的記者圍包坐上了一輛計程車。

  「去新城區步行街的浩然醫院,快!」

  「God?」啡兒喘著氣,還不瞭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應老二出事了!現在在深切治療室!我們快點趕過去!」

  「什麼……你是在開玩笑吧?奎他今天還好好的……」

  她傻笑,只覺得God的玩笑開得太大了。

  「誰跟你開玩笑!子然打電話來說的,說他是腰部受到重擊導致腹內腔大量出血,而導致那個什麼什麼……我搞不清楚,反正是做了手術的,但是情況不大樂觀!」

  啡兒傻傻地眨了眨眼睛,重複:「腰部受到重擊導致腹內腔大量出血……」

  對了,前天晚上他因為聽到好友問他如何使用衛生棉一時失去平衡撞到了腰,後來還疼了好久……

  「我也不大清楚,剛剛子然說得含糊不清的,好像是手術出了什麼問題,現在陷入了昏迷……」

  「別說了、別說了。」

  不會的,不會的……腹腔手術應該只是個小手術,不是什麼不治之症……

  啡兒六神無主地抱住自己的頭,眼前、腦海不停地浮現出大雪紛飛的畫面。頓時,一陣寒意湧上心頭,她顫抖著把自己緊緊抱住,明明……是陽光明媚的八月天……

  「他就在裡面,你去跟他說說話吧。」深切治療室外,一身白袍的尹子然對她語重深長地說道。

  「他……」

  「希望他不會像應雪那樣。」

  「怎麼會……不是……簡單的一個腹腔手術嗎?」

  「可能……無法再醒過來了。」

  尹子然輕輕地搖了搖頭,然後為她把深切治療室的房門打開。一室冰冷的儀器正張狂地發出機械的運作聲音,而他,毫無血色地躺在病床上,好虛弱的樣子。

  「奎?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她傻傻地走進去,輕輕地執起他的手,淚水不受控制地拼命往外掉。剛剛,他還在她的身邊用力地呼吸著,他笑,他耍小孩子脾氣,他摟她、親她……明明還是那樣的健康,離開的時候他那一吻的余溫她仍然記憶猶新,可是……現在他卻躺在這裡!

  「我們不是還約好了要一起生活嗎?你說過你很期待屬於我們的孩子的,我們的人生才走了那麼一小段,你不會丟下我不管的對不對?還有……還有我答應過要告訴你的事情我還沒有對你說……這裡不會下雪,沒有茫茫的大雪,雖然我遲到了,但是你……你絕對不能像他那樣什麼都不對我說就離開我的……」

  記得……那是個大雪紛飛的日子,12月的第一場雪……

  「羅亞……他是阿諾的哥哥,他們兩個人,合稱『諾曼·羅亞』,就是被大家尊稱為天才的劇作家。遇到羅亞,是在念大學前的暑假,那天,我到當地一個新成立的小劇團應徵當個小小的打雜,而他,是劇團的創始人之一……無意中,他發現了我在演戲上的天分。和他在一起,總是討論角色的扮演技巧,總是討論對白的好壞,那個炎熱得叫人融化的夏季裡,我們晝夜在一起……他說,他要為了我寫一部傳世的作品。」

  是的,為了那部作品,他們總是在一起,只是細節上的問題也夠他們討論整整一個晚上,直到……她發現他真的在為她寫劇本而告終。

  「離開的那天,他發了好大的脾氣,把已經完成的故事當著我的面前一頁又一頁地撕碎……」

  片片細碎就如同他最愛的雪花飄落,而他的眼中,帶著來自深冬的冷冽。

  「他轉身的一刹,我最美好的夏季也結束了,沒有浪漫的秋季,直接進入了深寒的茫白冬季。」

  然後,12月23日,一場浩蕩的大雪以傲然的姿態覆落。在大學裡正和莎莎嬉鬧著籌備聖誕舞會的她,接到了阿諾的電話,說是羅亞病危了。

  「可是,當我到達醫院的時候,羅亞的病床上已經躺著一個吉普塞女孩,而羅亞……則冰封在醫院的太平間裡,他的身體沒有半點的溫度,只有比深冬更冷冽的寒意……」

  當時,阿諾把一封信交給她,還有一個樣式簡單的銀指環。

  「信是用中文寫的,字體好幼稚好醜……」

  菲利婭:

  親愛的,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當著你的面把劇本撕毀,撕碎的似乎不只是我的心血,還有你的心。當你的眼中出現了淚光時,憤怒的我卻選擇了視而不見,請你不要生氣,原諒我好嗎?

  但是,如果你不願意寬恕我,也沒關係。我只祈求,祈求你成為真正的演員,如果可能,我希望能拿到你首映的票,我要傾聽那些為你而響的掌聲,我要分享你的喜悅……

  本想把字寫得好一點的,只可惜我不是個優秀的學生。從沒有想過,我只能給你留下這樣一個不值錢的指環。多麼希望這個指環是我親自為你戴上的,如果它能夠由我戴在你左手的無名指上……

  再見了,我的菲利婭,請原諒我的中文措辭太差,詞不達意。

  你知道的,我將在天堂守護著你。

  愛你的,羅亞

  「奎,我真想告訴他,中文的書信是不需要寫『愛你的』,可惜我已經沒有機會告訴他了。」

  阿諾說,在羅亞遇到她的那天,剛從醫院裡知道自己患上了艾滋病。

  「奎,他跟你一樣的笨。那是他太雞婆了,為了救一個在車禍中受傷的孕婦,不小心劃破了手……他不知道,那個孕婦是個艾滋病帶菌者……但是我想即使他知道他也會義無返顧地去救那個孕婦的,他就是那樣的人,口噁心善,總是以冷硬的表情掩飾心底的那份溫柔……」

  阿諾說,知道自己患上了絕症後,羅亞本來很絕望,可是當他看到了她那生氣勃勃的眼睛時,就像是在漆黑的大海裡看到了永遠不滅的燈塔。

  「奎,他錯了,我不是燈塔。從來也不是。」

  他就這樣走了,留給她的不是句號而是感嘆號!當然,還有漫天的茫茫白雪和走不到盡頭的黑暗。

  「為什麼到最後才肯坦白他對我的感情?如果早點說,我們之間的回憶就不會是那樣的淺薄,到最後的最後,我只能記憶起他那讓人冷澈心扉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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