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咕嚕 > 情非語決 | 上頁 下頁


  漫不經心地,伸手接住輕輕飄落仿佛棉絮一般的雪,看著那白色的結晶在手裡漸漸地化作了薄涼的水兒,她猛地合攏了手指,沒有多想,返身回到屋裡拿出油傘,沿著那忽輕忽淺的腳印尋覓而去。

  「非語決,你不覺得你來得太晚了嗎?難道……是為了剃光了臉上那邋遢的鬍子好來與我相會?」

  怎麼也沒想到,到達發放信號的地方時,看到的不是先他一步離開這個只有白茫茫一片雪的鬼地方的武林同道,而是當日暗算他的百花教妖女紅姬。

  看著那紅色的衣袂在寒夜裡翻飛著豔麗的弧度,他眯了眯眼,只是冷冷地道:「為何你還活著?」

  淒豔的唇玩出了魅惑的弧度,紅姬拍了拍手,身後戴著獸皮面具的手下粗魯地推出了幾個衣衫襤褸的人。那些人禁不住那粗魯地對待,相繼被踹踢倒地,並被那些戴著獸皮面具的人給狠狠地踩在腳下。

  非語決眼中一冷,雙手禁不住暴現了青筋。

  那些人,不是旁人,正是與他一同前來殲滅百花教的武林同道!

  「不求我嗎?」

  以魅惑大膽的色彩勾勒出嫵媚線條的美眸充滿了暗示性地眨了眨,可是,回答紅姬的,卻是非語決的沉默。

  「只要你非語決非大俠一句話,我就把這些人給放了又如何?」

  見非語決依然不說話,紅姬向手下們打了個眼色,那些戴著獸皮面具的人紛紛起腳,往那幾個衣衫襤褸的人背上重重一踩,那些人嘴裡塞了布團,只能發出陣陣的悲鳴,而那一雙雙禁不住折磨的眼睛,紛紛投以可悲的奢望。

  非語決狠狠地,沉了沉眼。

  「非語決,你別不識抬舉,當日你我的情緣,難道就煙消雲散了嗎?我現在也不追究你利用我滅了百花教的事情,我只要你現在開口,哀求我原諒你、回到你的身邊去,我就會原諒你,甚至跟你雙宿雙棲……」

  紅姬一窒,看著那突然指向自己的厲刃。

  「非語決,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像我那樣不嫌棄你的臉,只有我愛你,你居然還用劍指著我!」

  一怒,紅色的衣袂一甩,那些頭戴獸皮面具的人紛紛蹲下,從獸皮長靴裡一拔——

  「慢著!你若敢……」

  「嗚!」

  嗚咽聲四起。

  非語決冷冷地看著灑潑在雪地上的鮮血,只覺得頭腦一陣發熱,也不管體內氣血異樣的翻騰,腰間雙刃齊出……

  雪,正大。

  使得視線昏亂的雪,猶如鵝毛般地飄落,亂了東南西北。

  花睨撐著越發沉重的油傘,瞪著眼前這名猶如刺蝟遇到了危險一般把劍指向自己喉嚨的男子,不覺害怕,只感懊惱生氣。她不知道他剛剛是跟誰激戰了到底幾百個回合,她只看到他頭髮散亂,滿身的傷口,並且有好幾處都被喂了毒。

  「不管你是誰……」那半眯的眼,仿佛已經無法看清楚站在眼前的人是誰,他的聲音,冷得跟四周的空氣有得拼,「不想死,就給我離開。」

  她不說話,只是瞪著他那明明虛弱卻又假裝殘酷無情的臉。

  好吧,這或許就是所謂的武林中人,誰虛張聲勢誰就天下無敵。

  她向前去,可耳邊一陣風動,霎時,幾縷青絲從她的耳邊徐徐飄落。

  伸手接住,她懊惱地瞪著那分明已經顫抖得無法把劍身握緊的手,依然無法理清來到這裡乍看到滿地屍骸以及血污時心裡的驚亂以及看到他艱難地從雪地上爬起來時心中的乍喜。

  她一向寡情安靜。

  除了藥草醫理,沒有什麼會讓她特別的感興趣或關心。

  如今,這樣淒寒的夜裡,她居然為著眼前這個陌生的男子冒著大風雪孤身一人以身涉險,莫名操心,簡直是瘋了她。

  「非語決,是我。」

  不免,聲音裡洩露了隱隱的咬牙切齒。

  但更讓她咬牙切齒的,絕對是那霎時一皺的眉心以及那更加冷漠的語調,「誰?」

  她以為,他到底該認得她的聲音的。

  前一刻鐘才要求她無論如何要等自己回來的傢伙,居然這麼輕易地就能忘記她的聲音,那麼所謂的承諾,也不過是子虛烏有。

  不瞭解江湖,她自然也不瞭解碎劍門的非語決到底是哪一號人物。

  本以為,在江湖上名氣極好的碎劍門的徒弟,必然是磊落光明一諾千金之輩,如今看來,也不過爾爾。

  所以,看著他因為終於耗盡心力倒在雪地,她毫不遲疑地,轉過身去就走。

  她從來不會自詡清高或是慈悲,縱然能醫,對求醫者卻也是很挑剔的。

  茫茫的雪,依然沉沉地砸落下來。

  試著依循來時的方向尋回自己的腳印,卻意外地發現前路渺渺,根本無跡可尋。

  沒走幾步,停下。

  她轉過身去,徐徐地來到身上已經落了一層薄雪的他的身邊。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

  這是花睨第一次如此確定自己的性別。

  油燈微弱的光暈映照在她出神的臉上,泛出一層淡淡的曖昧色澤。

  而她,坐在床沿,一雙明眸,此刻正緊緊地凝視著那在睡夢中依舊緊皺著眉像是滿心煩惱,那張即使在睡夢中依然無法得到解脫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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