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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英姿凜凜,修長挺拔,一身燦爛華麗的黑底繡金鬥牛士裝,他看上去是如此光芒四射,耀眼奪目,難怪女人們都對著他尖叫不已。

  然後,他做了一件讓那些女人幾近癲狂的事。

  他停在她的座位下方將帽子丟給她,她錯愕地接住,然後發現自己莫名其妙的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連攝影鏡頭都對準了她,在瘋狂的尖叫聲中,她差點把帽子扔回去還給他,也差點聽不見多雷歐興奮的解釋。

  「迪卡斯先生將這場表演獻給您,小姐,他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呢!」

  哦!拜託,為什麼拉丁民族都這麼厚臉皮。

  她覺得很尷尬,兩眼一轉,驀而發現走道另一邊有個女人正在用眼光殺她,她猜想,那個女人說不定就是迪卡斯所提過的芙蘿達。

  「呃!那位是芙蘿達小姐。」

  果然沒錯。

  龔以羚無所謂地聳聳肩。「哦!」她喜歡殺就讓她殺吧!反正死不了。

  未幾,在主席掏出白手巾後,鬥牛賽正式開始,一頭骨架偉岸又猛又壯的狂牛首先奔出場中,兇悍的眼四處尋找它的敵手,而迪卡斯……

  雙手交握貼在胸前,龔以羚緊張地屏息注視迪卡斯神態瀟灑地舞動紅披肩蓄意挑釁鬥牛,或者將紅披肩置於側肩上,挺直驕傲的頎長身軀以聲音引誘鬥牛,黃沙滾滾中,怒牛刨著塵土一再低頭頂角衝刺,而迪卡斯也總是泰然自若地在千鈞一髮之際以宛如芭蕾舞般的優美姿勢側向一邊,時間拿捏的天衣無縫,引起觀眾陣陣轟然喝采。

  「迪卡斯先生正在觀察它奔跑的姿態與速度,瞭解它的習性和攻擊的方式。」

  觀察?

  原來他只是在觀察?

  龔以羚捧著心差點停止呼吸了。

  然後,迪卡斯將鬥牛引至場中央後即退至場邊,接著是兩位執矛手騎著全身裹護甲的馬出場,他們的任務是在鬥牛的頸部刺三槍;跟著輪到四名紮槍手登場,他們以紅披肩與鬥牛糾纏,並在鬥牛背上紮上六支裝飾彩紙的短槍,為這場表演帶來不少驚險刺激與血腥殘酷。

  龔以羚捂著喉嚨幾乎看不下去了,正在考慮要不要先離開休息一下,驀聞號角聲又起……

  「迪卡斯先生!」

  哦,天!龔以羚呻吟著放棄暫時離開的意圖,再度將視線投回場中。

  「迪卡斯先生必須在十五分鐘內讓鬥牛歸天。」

  一手執muleta紅巾,一手握長劍,以生命做賭注,抱著生死一瞬的覺悟,鬥牛士腳步穩健的步入場中,途中,他朝她拋去一眼,展現出一朵魅惑的笑容,隨即正對那頭已然鮮血淋漓,卻仍精神抖擻,彪悍勇猛的鬥牛。

  接下來的時間裡,龔以羚的神經彷佛緩緩被拉開的弓弦般逐漸緊繃至最高點,眼看著迪卡斯靈活地運用各種華麗的技巧與那頭憤怒的鬥牛纏鬥,燦爛的紅巾猶如死亡的陰影,左右飛舞的虹雲挑起觀眾嗜血的天性,令人膽戰心驚的驚險動作,兼具美感和技術的完美演出,彷佛進行一支高雅的舞蹈,呈現了鬥牛的最高境界,觀眾的讚歎喝采與掌聲是前所未有的熱烈。

  終於,到了最後時刻。

  「看,小姐,看,唯獨迪卡斯先生才有這種無人能及的勇氣!」

  她不懂多雷歐在說什麼,但她不能不看。

  看著迪卡斯氣定神閑的立定原地,鬥牛噴著怒火狂奔向他,他不動,飛揚的塵土宛如黃霧般掩至他身前,他依然動也不動,鬥牛騰撲而上,致命的牛角當前,亮麗的昂揚身軀卻始終文風不動,站得筆直。

  這種人類對死亡公然挑釁的勇氣駭得全場觀眾不約而同站起來發出淒厲的驚叫,如同她到達墨西哥市那天所聽到的。

  龔以羚沒有叫。

  她的呼吸停了,心跳停了,腦海裡一片空白,根本叫不出來。

  一輩子,她都不會忘記這一刻。

  直至最後那一剎那,不可思議的,那頭看似已瘋狂的鬥牛卻突然來個緊急煞車,間不容髮地驟然停在迪卡斯身前,牛角尖恰恰好貼住他腰側兩邊,碩大的牛頭臣服地低垂,彷佛亦震懾於他的無畏勇氣。

  觀眾驚歎地喘息。

  專注的眼神凝聚在那對犀利的牛角間,鬥牛士緩緩舉起鋒亮似雪的長劍,只停頓了兩秒便以捷如星火電石的精准手法刺入牛肩胛骨間直達心臟,龐大的牛身立刻頹然倒地,以最快速的方式踏上死亡之路。

  轟雷般的喝采歡呼與熱烈的掌聲再次震動了整座鬥牛場,滿天花雨擲落場中,觀眾揮舞的白手帕彷佛雪花飄揚。

  「瞧那些白手帕,看樣子迪卡斯先生又可以得到兩隻牛耳,再加牛尾。」

  牛耳?牛尾?

  「迪卡斯先生真的很厲害,不是嗎?」

  厲害?

  「小姐必定與有榮焉,對吧?」

  與有榮焉?

  不,她要親手殺了他!

  「除了你,再也沒有第二個人敢做那種蠢事了!」

  即使已看過六百多回同樣的事,每一次看的時候,裡維拉仍有那種不可思議的驚心動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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