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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黃希堯抽氣。「不會吧?」

  金日歎息。「除了到西山吹笛,弘昱不愛出門,要逼他出門,尤其是遠門兒,就得靠阿瑪打得他心服口服的認輸,再一腳踩住他的胸口命令他,不然他是不聽任何人的話的。」

  「踩住他的胸口?」黃希堯以為他在開玩笑。

  「對,一定要踩,非踩不可!」金日一本正經地猛點頭。「其他事兒只要普普通通打一場,阿瑪一掐到他的脖子就可以命令他了;但出遠門兒這種大事,非得把他打倒在地,再踩住他胸口不可,而且還要重重的踩,踩得他吐血,不然他死都不認輸,別想讓他聽半個字!」

  「吐……吐血?」黃希堯吃驚的喘氣。

  「沒辦法,弘昱真的頂不愛出遠門兒。」

  所以就要踩得他吐血?

  黃希堯不可思議地望住金日好一會兒,實在無法理解他們這一家人的行事作風,真是一個比一個誇張。

  「呃,為何一定要他跟來?」說了半天,金日還是沒說到重點。

  金日淡淡瞟他一眼,端起酒杯來緩緩轉動。「這幾日來,你應該注意到了吧,汪映藍動情了,對弘昱。如果弘昱不來,為了留在京裡,天知道她會使出什麼手段,為免再生事端,弘昱不能不來,好讓汪映藍乖乖跟著我們走……」

  他徐徐啜了口酒。「先去解決你的問題之後,我們會直接到廣州府,汪士鍠的老家在那,我也可以順便探望岳父、岳母大人……」

  「咦?」黃希堯微微一愣。「他們……」

  金日輕哂。「金川之戰結束後,岳父大人就調到廣東去了,真巧,那兒也是岳父大人的老家呢!」

  哪裡巧,那肯定是某人有意安排,比起四川來,廣東可算是天堂了。

  「又是特權。」黃希堯咕噥。

  金日莞爾一笑。「這你就錯了,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岳父大人在金川之戰頗有功績,是傅恒大人的建議,皇上直接採納罷了。」

  「對不起。」黃希堯低頭道歉。

  「甭提,你會如此想也是自然。」金日提壺為他斟滿空杯,再為自己倒滿。「但事實是,額娘曾囑咐再三,只有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我們才能夠使用特權。」

  「不得已?」

  「譬如那回,紀山與慶複,他們憑恃身份強要娶翠袖,」金日淡淡道。「這時候我才能夠拿出身份來壓制他們,這叫以牙還牙,他們仗恃特權使壞,我也拿出特權來阻止他們使壞!」

  黃希堯贊同地頷首。「有道理,有些時候真的只能這麼做。」

  揶揄的目光斜睨著他,「就如同你這件事,對不?」金日輕輕道。

  黃希堯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呃,是。」

  金日聳聳肩,又說:「其實額娘原是想說任何時候都不應該拿特權壓人的,但有一年她到開封,發現那兒的百姓還得賣孩子才活得下去,於是額娘便跑去質問河東總督田文鏡。當時她是隱瞞身份跪在田文鏡的大堂上說話的,期待田文鏡能從善如流,知所反省,可是……」

  他搖搖頭,仰首喝下整杯酒,輕輕落下酒盅。

  「那位田文鏡大人不但不知反省,更老羞成怒的要對額娘用刑,額娘這才恍悟,特權就得拿特權來壓制,否則如何阻止田文鏡繼續苛待百姓?讓老百姓自己去喊冤麼?那百姓八成會先被當成刁民拿辦……」

  嘲諷的哼了哼,他又持起酒壺傾滿盅子。

  「雖然事後額娘也無能為百姓做什麼,只能說服阿瑪拿出一百萬兩去賑濟河南百姓,衷心希望田文鏡能經此事而知所收斂,畢竟她不是皇上,沒權懲官辭官,而皇上又格外寵信田文鏡,想必捨不得太苛責田文鏡。但起碼這件事傳到皇上那裡去了,皇上因此特意遣官賑恤,也算幫上河南百姓一點忙了。後來田文鏡會被解任,那確是出乎額娘意料之外……」

  「幸好皇上終究還是讓田文鏡解任回京,少了一個酷吏,百姓的生活自然能夠好轉。」黃希堯喃喃道。「這事我聽爹提起過,當時河南老百姓可真是恨死田文鏡了!」

  「但高斌就不同了,雖是皇上的老丈人,但他在治河方面可是有實實在在的功勞,是個辛勤實幹的好官兒,只是……」說到這裡,金日不覺歎了口氣。

  「他兒子高恒偏偏是個大混蛋!」黃希堯咕噥,狠狠地一口喝幹酒。

  金日又笑了。「放心吧,去找一趟高斌就沒事了!」

  聽他這麼說,黃希堯若有所思地注視他片刻。

  「金公子,你可知道去年我為何又回四川去找你?」

  「你無聊?」

  黃希堯失笑,旋又正起臉色。「是算命先生要我回去找你,說對我有好處。」

  金日怔了怔,「是麼?」也若有所思的沉吟起來。「不會就是為了今兒吧?」

  「毫無疑問是!」黃希堯斷然道。「倘若不是當時幫了你,今天我也不好意思來找你幫忙。」

  金日不由蹙起眉頭來。「那傢伙,真是怪可怕的!」

  「確實。」黃希堯大聲贊同。

  「那麼……」金日又攬眉思索起來。「當時他所說:上船,那又是何意?」

  黃希堯兩手一攤。「這可問倒我了!」

  金日又想了一下,然後甩甩頭,「算了,既然想不透,那就甭想了。」忽又凝目盯住黃希堯。「對了,徐州事了之後,你就回開封去,別再跟著我們了。」

  「為什麼?」

  「某人會追上來惹事,你最好不要牽扯進來。」

  「某人?誰?」

  「……我堂弟。」

  ***

  對孕婦而言,搭馬車走遠路真是不好玩,但翠袖卻沒說過半句抱怨的字眼,甚至精神也好得很,沒見她疲憊,也沒聽她喊過累,金日在頗覺神奇之餘,不得不承認翠袖比他更能吃苦。

  但這日,在到達徐州的前一宿,她終於開始「埋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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