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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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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兒,你還不能下床呀!大夫說了,你得躺上兩個月才能下床的!」 二夫人又急又無奈,一手按著不讓藺殤羽起床,一手拉起被子要為他蓋上,但藺殤羽仍堅持要起身,硬是扯開二夫人要為他蓋上的被子。 「我沒生病……」 「我知道,但……」 「也沒受傷……」 「羽兒……」 「不需要躺……」 「藺公子,不管我怎麼看,你就是很好命ㄋㄟ!」 一句話,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了,視線齊聚水漾兒身上,上官四兄弟興致勃勃,二夫人也轉過頭來看她,連藺殤羽都不動了。 大家都很好奇,她這回又要說什麼「故事」了? 「這輩子,只有一個人為我蓋過被子,」水漾兒輕輕道,「就是我娘……」目光悄悄移向窗外,初雪,開始下了,輕輕的、細細的,像棉絮。「我娘偷偷用破到可以做抹布的舊衣服給我縫了件薄薄的被子,那日也是初雪剛落,娘噙著慈愛的笑靨,溫柔的給我蓋上了,那是我生平第一件被子,往常,再冷的天氣,我也只能窩在稻草堆裡睡的,身上蓋的也是稻草,可是……」 她歎息,「一次,就那麼一次而已,我爹一瞧見,不但立刻撕碎了那條薄得幾乎完全無法避寒的被子,責怪娘不該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又對我拳打腳踢,打得我昏死過去,」唇畔溢現淡淡的苦笑。「於是我娘再也不敢為我縫被子了,就怕又為我招來另一頓毒打……」 明澈的瞳眸裡,晶瑩的淚珠宛如晨曦的露水,「如果可以的話,就算要我躺在床上一輩子也行,好希望娘能夠再……」雙臂懷抱著自己,水漾兒低喃,透著期待永遠無法實現的哀傷。「為我蓋一次被子……」 許久、許久…… 藺殤羽鬆開了扯住被子的手,慢條斯理地躺回去,靜靜地讓二夫人為他蓋上被子,溫柔地拂開垂落在他額上的髮絲,慈愛的,近乎央求的呢喃。 「羽兒,好好養傷,別再讓二娘擔心了好嗎?」 之後,藺殤羽再也沒鬧過要下床了,直到兩個月後,大夫允許他下床為止。 再過一個月,藺殤羽終於完全康復了,二夫人也決定在清明前趕回奪魂穀,不過在回去之前,她必須先確認一項疑問…… 這日,午睡醒來,藺殤羽梳洗過後,便要走出寢室,卻被上官風攔住了。 「少爺,您要出去嗎?那得披件袍子,早上下過雨,有點涼。」頓了一頓,再加一句。「二夫人交代的。」 容顏森冷,但藺殤羽還是讓上官風為他披上絲棉長袍。「不要跟來!」 「是,少爺。」上官四兄弟齊齊躬身,恭送少爺。 日頭西斜,暖暖的陽光落在身上,令人慵懶,藺殤羽習慣性的背負著雙手,越過蓮花池,往林子裡緩步行去。 這是一片刻意植種的林子,一株株古拙清奇的老松,恣意伸展的枝葉形成一片青蔥翠綠的穹幕,一條白紋石小道,灑脫地蜿蜒而去,步於其間,令人不由自主地興起一種超然物外,飄逸脫俗的感覺。 忽地,他定住腳步,眉宇蹙起,頭微側,臉朝細碎語聲的方向望去。 林子間,有一塊天然的多角大白石,就像一張桌子,上置一壺茶、幾碟點心,周圍數塊天然小白石,就像椅墩,一老一少兩個女人分落其上,正愉快的談笑著。 「所以,你大師兄和大師嫂被逐出師門了?」 「嗯啊,二師兄的信上是這麼說的,不過我實在無法同情他們,他們忘恩負義做出那種事,我無法苟同!」 「但那畢竟牽涉到他至親的孩子,換了是你,你又會怎麼做呢?」聽到這種問題,水漾兒不覺一怔,歪著腦袋認真想了好半晌,最後很誠實的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可能要事到臨頭,我才會知道該怎麼辦吧!」 真老實! §第九章 不過這並不是二夫人想知道的問題,她真正想問的是…… 「漾兒,我一直想問你一件事,但又怕你不高興……」 「二夫人儘管問,我保證絕不會生氣。」 「就是……」二夫人猶豫著。「呃,你所說的那些童年往事,是……呃,是事實嗎?或者,你只是隨口編出一個故事來,想哄騙羽兒聽話乖乖養傷的?」 這個問題更令人意外了,水漾兒聽得一時啞然。 見狀,二夫人忙安撫的拍拍她的手。「不是我有意要懷疑你,只是我一直很困惑,倘若你真的經歷過那樣悲慘的往事,又是如何能夠保有像你現在如此樂觀開朗的性子呢?」 頓時間,水漾兒明白了。 二夫人想知道的是,同樣經歷過一段不堪回憶的童年,為何她想得開,藺殤羽卻想不開呢? 所以,二夫人才會懷疑她說不定只是在編織故事而已。 於是她沉默了,好久好久都沒出聲,久到二夫人都想放棄這個問題了,她才突然開口。 「其實,那年的大饑荒,已經是連續第二年的饑荒了……」 「我記得,我記得,饑荒連續了兩年,第三年才逐漸好轉。」 「歷經兩年的大饑荒,第一個死的應該是我,但事實是,我卻是家裡唯一活下來的人,二夫人可知道是為什麼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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