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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怎麼回事?」寶月忙一把扶住她。「別急,慢慢說。」

  「這個……」老嬤嬤喘息著。「是這樣的,那位大少爺的妾室若香,她說天兒太冷了,能不能給她點酒禦禦寒,我想沒什麼不可以,就給了她一壺酒讓她慢慢喝。沒想到她才喝幾口就醉了,然後一晃眼便跑不見了!」

  纖雨面色一變。「你是說她不曉得跑到哪裡去了?」

  「是啊!我試著追過了,可就是追不上!」

  「那她……」

  「我在這兒!」

  四個女人八隻眼全移了同一個方向,而且瞬間便驚詫地睜大了。

  那是若香,絕對沒有錯,可是……那也不是若香,也沒錯,因為若香絕不會有那種踐得二五八萬的傲慢姿態,標準千金小姐的嬌縱模樣。

  那種鄙夷的眼神,那種任性的倨態……纖雨總覺得好像有點印象,可是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

  「怎麼?記不得我是誰了?」若香的冷笑對準了纖雨。「那也是不奇怪啦,我們也只見過一次面而已嘛,不過呢,你後面那個人就對我很熟啦!」

  纖雨一驚回身,赫然入目段清狂震怒的臉孔。

  「清狂……」

  「住口!」段清狂怒吼。「我警告過你了!我警告過你了!我說過不准你把那女人……」他忽地頓住,一聲驟咳後,連自己都很驚訝地噴出一大口鮮血,「搞屁啊!這……咳咳……」踉蹌退一步又是一大口血噴出,纖雨和寶月驚叫著沖過去兩邊扶住他即將頹倒的身軀。「你們該死的……咳咳咳!」更多的鮮血狂泄而出。

  「哦!天,好……好冷……」他低哺著整個身子癱軟了,眼神失去了焦距,瞳孔渙散,卻仍掙扎著不肯倒下。「不……不行……我……我不能倒……倒下來,不……不能……」

  「清狂!清狂!請大夫!快去請大夫啊!」

  段清狂清醒過許多次,雖然胸口痛得很,但他拒絕喝下任何一口藥,他知道自己這樣很幼稚,可就是氣不過。

  他努力想要保護這一切,為什麼她們就是不肯乖乖聽他的話?

  背後傅來纖雨的飲泣聲,他有點心軟。

  自認識她以來,他就很少見她哭,她總是默默地把一切苦澀淚水吞進肚子裡,這就是他最欣賞,也最憐惜她的一點:她看似軟弱,卻又那麼堅強。

  因此,當她禁不住哭泣的時候,也就是痛苦已強烈到她再也承受不住的時候,而此刻,她的哭聲中也的確流露出這種意韻:深沉的悲哀與痛苦。

  但是他不能心軟,他必須讓她瞭解一切都得聽他的,因為他是這麼努力要保護她、憐愛她,要為她塑造出一個最舒適美好的窩,只有一切都聽他的,他才有辦法獨立去面對所有的困難,獨立支撐住這個窩。

  不,他絕不能心軟!

  「……為什麼?為什麼他會這麼大男人主義,簡直就是標準的臭沙豬?」

  欸?!這女人竟敢罵他是沙豬?!他哪裡沙豬了?

  「呃!很抱歉,少夫人,請問……什麼是沙豬?」是文滌臣的聲音,很困惑。

  「就是……就是大男人主義嘛」

  「可是,小姐,什麼又是大男人主義?」

  「就是什麼都以自我為中心的男人,鄙視女人,不懂得什麼是建議,只知道什麼是他要的,哪些又是他不要的,也不懂得互相尊重,只會一味要求我跟著他團團轉而沒了個性和自我。」

  哇靠!他哪有這樣?他疼她都來不及了,哪裡有鄙視她、不尊重她了?

  而且,他不是要她儘管去做她自己愛做的事了嗎?哪有要她跟他團團轉,讓她沒了個性和自我?

  「可是……少奶奶,男人不都這樣的嗎?」

  「那秀珠,你喜歡這樣嗎?」

  「但女人的三從四德,不就是要聽從男人的嗎?」

  「可是有些男人不是呀!寶月,我原以為清狂不會那樣,以為他會瞭解我,瞭解我不只想被他保護、被他疼愛,我也想保護他、想憐惜他呀!」

  呃……這個嘛……

  「他看著我被那男人折磨,他會心疼,為什麼不想想他這樣不顧一切把所有的事都攬在自己身上,我看著他這樣折磨他自己,我也會心疼啊!天太大師說過,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如果想比翼共飛,我們就得同心協力,可他就是不懂,打死都不肯接受他的身子根本扛荷不了任何負擔的事實,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讓我與他一起分擔……」

  其實他的身體也沒那麼糟糕嘛!而且一切他不都處理得很好嗎?

  「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他到底要我怎麼樣?看他辛苦,看他吐血,看他病倒在床,我還能笑眯眯的說:很好,很好,都是你在辛苦、你在吐血,我一口血也不必吐,什麼都不用操心,真是太好了嗎?」

  也……也不是這麼說啦……

  「當然,我也能理解他會這麼想的緣故,因為我以前被逼做了許多不想做的事。可是他應該要瞭解,每件事都有正反兩面,我不喜歡為那個男人做的事,如果是為他做,我反而會覺得很開心,想到我能為他做點事,無論任何事,我就感到好滿足。至少以前我是被逼的,現在是我自願的,意義完全不同啊!但是他卻要我什麼事都不能做,等於是剝奪了我開心滿足的機會,這樣我怎能快樂的起來呢?」

  是……是這樣嗎?

  「他愛我,要我快樂,卻不讓我做任何能快樂的事,他到底要我怎樣?」

  「我想……」文滌臣沉吟。「或許如同二公子那般狂傲的人,他只是不想承認他什麼事也不能做,不想讓人說他是個沒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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