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古靈 > 人生自是有情狂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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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三月到四月間,綠葉褪盡,嬌嫩的花朵陸續綻放,一陣風來,沒有冬寒刺骨,卻有落雪紛飛的璀璨,片片花語歌頌著春天的序曲,亦追思著令人緬懷的回憶。 平常時候這條步道根本沒有半隻蟑螂老鼠會來,但自三月中旬校慶開始,那些沒事就愛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女生們,便會爭先恐後跑來到這兒裝模作樣地漫步在石板櫻花步道上,體驗花瓣舞落滿身那種無與倫比的詩情畫意,以為這樣便能沾染上幾許優雅的氣質。 笑死人了,真這麼簡單的話,言情小說還有人要看嗎? 總之,這條櫻花步道若非在櫻花最燦爛的時刻,是不會有半個人來的。 不過今年櫻花盛開地比過往任一年都要來得早,才剛開學,尚未入三月,當學生們猶自忙著選課、社團活動與校慶時,櫻花早已悄然怒放了。 濃豔的緋寒櫻、淡紫的牡丹櫻,還有粉色的吉野櫻與雪白的大島櫻,繽紛的嫣紅奼紫在微風中呢喃細語,任憑千堆雪卷盡掬不住的優雅,宛似紅塵夢一場來去,倘若不是在這幽涼的山區裡,這片櫻海也無法如此燦爛地隨風起舞了。 然而令段清狂詫異萬分的並非這幕如夢似幻般的旖旎景致,而是那個女孩,那個櫻花樹下的女孩,她竟然如此自在地趴在滿滿一地的落櫻雨瓣上,好象趴在她家的彈簧床上似的,而且她還在…… 吃花! 她趴在地上好象睡著了,其實是在吃花。 纖細的右臂彎曲枕在柔雅的側臉下,濃密烏黑的秀髮披散在七彩繽紛的櫻花瓣上,夢幻般的雙瞳癡癡凝注眼前的花辦,左手滿掬一把璀璨,再任由它們片片飄落,微啟的檀口溢出幽幽的歎息。 苦澀、無奈、愁鬱、感傷、空虛、失落…… 那個女孩子的心情似乎飄揚在風中悲吟,沉鬱在落櫻裡低歎,奇異地激蕩起段清狂一陣心神震顫,他情不自禁地捂著胸口喘了一口氣,再屏息注視著她彷佛在進行某種神秘儀式似的吃下一片片花瓣。 突然,那女孩好象察覺到有人在看她,雪白的花辦掂在纖指間,深黝的視線悄然移過來對上他眩惑的雙眸,在四目相交的那一瞬間,不僅是他彷佛被閃電擊中似的腦袋一陣異樣昏眩,那女孩似乎也震動了一下。 而後,兩對同樣驚愕怔忡的視線便彷佛打結的蟬絲般糾纏不開了,良久,兩人就那樣四眼相對,相互凝住對方瞳眸深處那一抹莫明所以的情韻。 似曾相識,卻又全然陌生。 不知為何,這般綿長深刻的凝視竟揪起段清狂胸口一股痛楚,彷佛疼痛入心,卻又若有似無。也許是他不經意地在臉上流露出這種感受,那女孩子輕輕一眨眼,眼底掠過一絲關切,隨即起身,一路翩然灑落片片花雨徐徐來到他跟前。 有那麼一瞬間,段清狂以為他見到了花仙子,略一低眸,立刻又否決了自己的遐思。 沒聽過有穿牛仔褲的花仙子。 「你不舒服嗎?」瞄著他手上的針筒,花仙子問。「需要我幫你打針嗎?」非常奇特的嗓音,很低沉,略帶點沙沙的感覺,但也很溫婉柔和,有種令人不由自主沉靜下來的催眠感。 悸動的眼凝望著她伸出來的手掌心,纖巧優雅,象牙般的肌膚上猶綴著幾枚紫色、緋色的花瓣,形成一幕非常撩人的視覺誘惑,段清狂不覺舔了一下乾渴的唇瓣,強抑下俯唇去舔食她手上花瓣的衝動,默默地把三支針筒放在紫色花瓣上,再自行把左衣袖卷上去露出瘦削的手臂。 一眼見到他的手臂上彷佛吸毒者般佈滿了數不清斑斑點點的注射痕跡,她不覺微微蹙了一下眉頭,不知道還能在哪邊注射。 再戳下去會不會戳出一個大洞來? 「你……好辛苦。」 段清狂淡然一哂。「兩隻手都一樣,所以你隨便找個地方戳下去就好了。」 「不是注射血管嗎?」她遲疑地問,並解釋:「雖然我不是學醫的,但是我媽媽有糖尿病,所以我會注射血管。」 「暗紅色的那支要打血管,其它兩支肌肉注射就可以了。」 「喔。」兩眼又找了片刻,好不容易找到可以下針的地方,她才小心翼翼地先替他消毒,再注射。 「我叫段清狂,物理系三年級。」 「我知道,你在學校裡很出名。」 「喔,那……你呢?」 「連纖雨,資設系二年級。」她神情專注地慢慢推著針筒,漫不經心地回道。「這樣會太快嗎?」 「不會。」單手支著下巴,段清狂趁機仔細端詳她。 她的五官雖清秀卻不太顯眼,窈窕的身材不高不矮略嫌平扁,是個非常平凡又缺乏存在感的女孩,如果不是刻意注意到她,根本不會有人意識到她的存在,可是一旦注意到她,兩眼就很難自她身上移開了——至少對他而言是如此。 因為她有一種他在其它女孩子身上不曾見過的清靈沉靜氣質,以及飄逸恬淡的神韻,就是這種氣質神韻牢牢吸引住了他;還有她那兩潭幽邃如深水般的瞳眸,沙啞柔和的嗓音,不疾不徐的說話語氣,一舉手一投足之間自然流露的溫柔優雅,每一樣都足以掀起他心湖陣陣漣漪蕩漾。 她真美! 「好了。」纖雨讓他彎臂壓緊注射的地方,抬眸一看,發現他蹙眉闔眼,好象快昏倒了的樣子,心頭一驚,忙問:「怎麼了?」 「別緊張,」段清狂慢條斯理地說。「每次打血管那支針都會讓我很不舒服,不過一會兒就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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