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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那……垃圾呢?」

  孟樵大拇指往後院一指。「那兒。」

  曉笛疑惑地打開落地窗一看……兩秒後砰一下又立刻關上,臉色發青,噁心欲嘔。

  哇靠!那是什麼?

  難怪他都不開後院的落地窗,雖然只匆促瞄了一眼,但已足夠她看清楚一幕繼九二一大地震以來最壯烈的慘況。

  一大堆破汙白布上是好幾大包垃圾,不知是哪位貓小姐或鼠先生在這兒召開了幾百場盛況空前的野宴,大垃圾裡面的中垃圾跑出來了,中垃圾裡的小垃圾更是灑了滿地,到處是空罐、衛生紙,半個漢堡,幾片披薩,薯條,塑膠杯……

  浩浩蕩蕩的蒼蠅清潔隊與蟑螂軍團正在分頭努力收拾殘局,又短又肥的蛆蛆寶寶們更是使盡渾身解數護衛它們溫暖的家,十幾隻饑腸轆轆的小鳥們各自覷中標的物,一個美妙的俯衝,銳利的尖嘴中便夾住一隻又白又嫩的「午餐」昂揚而去——真是慘絕人寰啊!

  而且臭死人了!

  聽說大部分的男孩子都痛恨做家事——其實她也是,但也不應該會離譜到這種程度吧?

  「垃圾車沒有來嗎?」

  「有啊!」

  「那你為什麼不去扔?」

  「麻煩嘛!」

  差點昏倒!

  這種事能嫌麻煩嗎?

  想破口大駡,可是面對孟樵那一臉無辜又無知的表情,曉笛頓時明白,無論她浪費多少口水,冒多大的火,到頭來這個少根筋的傢伙可能根本就不了她在罵什麼。在這一刻,他那種特別純真的魅力在她眼裡已經變成「賢慧」的「吉普賽」——閑閑在家什麼都不會的一坨屎了。

  「你……」曉笛咬緊牙根迸出一個字,旋即住聲,想到這是她自己許下的承諾,男子漢大丈夫說話要算話,於是她馬上就改口了。「很抱歉,這幾天我恐怕不能陪你出門去玩了,因為我有一項非常重大而且急迫的『工程』必須完成!」

  「呃?」望著曉笛僵硬的背影,孟樵一時間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不解她到底在說什麼。

  不過,他很快就明白曉笛所謂的大工程到底是指什麼了,當然也不好意思自已一個人蹺高腳丫子涼涼的看電視,任由曉笛一個人去埋在垃圾山裡尋寶,只好學曉笛一樣,又口罩、又塑膠手套的全副武裝下海去和蟑螂老鼠垃圾大作戰。

  這樣奮戰兩、三天后,他們終於把所有垃圾全都清理乾淨了。下一步,曉笛開始清掃屋內,沒想到一整理到孟樵的房間,迎面便是一拖拉庫的髒衣物堆積如山地差點崩塌到她身上來。

  「你嘛幫幫忙,不是有洗衣機、烘乾機嗎,為什麼不洗一下?」

  「麻煩嘛!」口頭禪馬上又出現了。「所以,我都嘛沒衣服穿了就去買,這樣不是方便多了嗎?」

  「方便?」曉笛目瞪口呆。「你家這麼富有嗎?」竟然有這種生活方式?!

  「富有?」孟樵蹙眉搔搔腦袋。「這個我也不太瞭解,不過,我老媽說沒錢跟她要就行了。」

  啊咧~~他幾歲呀他?都這麼大了,也有工作,居然還好意思向媽媽伸手要錢?即便是她,自她開始工作之後,都不好意思向爸爸姊姊伸手了說!

  掙扎了許久,曉笛還是忍不住板起臉來,對這個似乎不太理解何謂生活的男人,來上一場義正辭嚴的教訓。

  「我說孟樵先生,即使你真的比不上你哥哥那麼出色厲害,賺的錢也沒有他們那麼多,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如果世上每個人都是天才的話,這個世界一定會很無趣。不過,像你這樣我就實在不能苟同了,你自己有薪水不是嗎?為什麼還要向媽媽和哥哥伸手?如果你的薪水不夠讓你過奢侈的生活,那就省一點用,要習慣節儉的日子並不會有多困難,不要讓人家瞧不起你嘛!」

  起初孟樵似乎搞不太清楚她到底在說什麼,可聽到最後,他的臉色終於微微變了。

  「你是說……這樣你會瞧不起我?」

  「廢話,你是男人耶!男人就該有男人的樣子,這不關能力多寡,而是自尊的問題,你有自尊,人家才會看得起你,否則誰甩你呀!」

  「哦……」孟樵仔細想了一下,然後慎重其事地點點頭。「我懂了。」

  曉笛頗感欣慰地籲了口氣。「那就好。」

  「可是……」慎重的神情忽又轉困惑。「你到底是瞧不起我什麼地方呢?」

  險些滑一跤摔倒!

  搞什麼呀!原來講了老半天,他連重點都沒搞清楚。

  「你……」曉笛哭笑不得地歎了口氣。「我是說,你要用你自己的薪水過活,不要再……」

  「我有薪水嗎?」孟樵怔愣地插了一句。

  「呃?」曉笛呆了呆。「可是你……你不是有工作嗎?」

  「有啊!」

  白眼一翻。「那就一定有薪水的啦!」

  「哦!這樣啊……」孟樵又搔了搔腦袋。「那我回去再問問看好了。」

  曉笛又傻了。簡直不敢相信,這種事還要回去問問看才知道?

  雖然就年齡上來講,他的個性算是相當天真,但以整體而言,他並不笨呀!為什麼一碰上這種生活上的瑣事,他就比豬還懶、比恐龍還遲鈍,而且跟白癡一樣無知?

  是因為他是老麼,所以被媽媽和哥哥們寵得什麼都不懂了嗎?

  這怎麼行,就因為是老麼,而且是最肉腳的老麼,所以才愈加應該自立自強,免得更被人看扁了不是嗎?

  同樣是老麼,處境也一樣,遭遇卻大相徑庭,一個是被過度保護,一個是被強制改造,全然相異的兩種待遇,相同的錯誤,特別是孟樵,連自己有什麼問題都不知道,豈不是連糾正的機會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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