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古靈 > 愛哭小嫁娘 | 上頁 下頁
四十一


  「那——那——他也總是死了嘛!」

  「我想親手殺了他!」

  香墜兒無言,這她懂,就像她想親手殺死沐晟替公公報仇一樣。

  可是,他既有私心,又想要顧全武人的職責,偏偏這兩者又時有衝突,想要兩全其美是不可能的事呀!

  正苦惱間,忽又見夫婿彎起不在意的笑。

  「算了,我們也正好休息休息,辛苦了一個多月,也挺累的不是嗎?」

  「是啊。」香墜兒也笑了,但她心裡卻在歎息。

  她知道,他並不是真的不在意了,而是又把那份最強烈、最深刻的渴望硬生生壓回心底最深處,埋住、藏住,不讓任何人知道,表面上依然笑著、鬧著,彷佛無憂無慮的小頑童,只想要快快樂樂的度過每一天。

  但事實上,除非他能夠親手殺死思任,否則他將永遠無法自這份不斷啃噬他心靈的渴望中解脫出來。

  畢竟,他父親就死在他眼前,那是他這一生最痛苦的經驗,一輩子也忘不了!

  * * *

  整整一年沒打半場仗——張榮那場敗仗不算,一打就打得思任雞飛狗跳,逼得他不得不投降,一個月後,只動兩片嘴皮子的張文雋因舌功,不,因戰功被晉升為指揮僉事,方瑛和柳英反而啥也沒撈著。

  不過方瑛並不在意——他在意的不是這種事,柳英也不在乎——重要的是他們打勝了,而且傷亡極少,竟然不到一百人。

  「都指揮。」

  「嗯?」

  「我可以一直跟在你麾下嗎?」

  「倘若將軍沒有其他命令,當然可以。」

  方瑛笑著應允了。

  柳英雖然沒有什麼將帥之才,但他不怕死又肯拚,而且絕對服從命令,說一他絕不會搞出二來,說不準動,他就打樁定在那裡了,是個絕佳的前鋒人才,有了他,在戰術上的施展也就可以盡情發揮了。

  柳英也笑了。

  唉,都指揮就是這點讓人受不了,老是拐人家笑!

  很不幸的,柳英的願望無法實現,又過一個月,方瑛就被趕回雲南府去練軍屯田了。

  「為什麼?」香墜兒訝異地問。

  「因為朝廷認為思任又在表演假投降了,決定派遣大軍前來一舉剿滅思任,別再拖拖拉拉的又戰又降、又降又戰,一拖幾百年都沒完沒了。」

  「可是——」香墜兒還是不懂,要戰就戰,幹嘛趕他們回去嘛!

  「主帥是平蠻將軍蔣貴,還有兵部尚書王驥總督雲南兵務,沐昂被踢去負責饋運了,為免被發現某人冒領軍功,沐昂不能不快快趕走我呀!」

  「冒領軍功的又不是他。」

  「但往上提報的是他嘛!」

  「喔。」香墜兒噘著嘴,很不甘心。

  方瑛也不太滿意,不過他的不滿意跟香墜兒的不甘心一點關係都沒有。

  「真是,實在沒必要繼續打下去了呀!」

  咦?夫君不想替公公報仇了嗎?

  「為什麼?」

  「老實說,思任確實是個深通兵法的人才,但仍不足以形成大患,倘若不是沐晟和沐昂都龜縮著不敢打,這場仗老早就結束了!」方瑛深深長歎。「大兵一動,糧草先行,這樣勞師動眾實在不值得,要知道,北方的瓦剌才是真正的威脅呀!」

  香墜兒驚異地目注方瑛,一時說不出話來,好半晌後才輕輕道:「夫君,有時候聽你說話,真的好像公公呢!」

  方瑛莞爾。「我也跟著爹打了幾年仗,要不懂這些,准被爹敲破腦袋!」

  「可是夫君都不生氣嗎?」香墜兒奇怪地問。「以前夫君一定會生氣的嘛!」

  方瑛淡然一哂。「那是以前,但爹讓我瞭解了什麼才是需要在意的事,那種事我才必須堅持,其他都不需要計較。」

  香墜兒搖頭。「我不懂。」

  「你是我老婆,又不是武人,不需要懂。」方瑛一本正經地說。

  聽他說得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態度又正經得不太像是他,香墜兒反而更懷疑了,又盯著他好半晌,忽地啊了一聲,明白了。

  「夫君,以整個情勢而言,你確實希望朝廷能夠接受思任的投降,就這樣結束雲南的戰事,因為再打下去委實勞民傷財,不值得!」她興奮地說。「但另一方面,戰事結束後,你就可以暗中以私人身份去追殺他,那就再也不會有人在半途阻擾你了,對不對?對不對?」

  方瑛聳聳肩,既不承認也不否認,旋又喜形於色的笑開來。

  「不過這也好啦,就讓他們去打吧,我們躲得愈遠愈好,我可不希望你真的像穆桂英那樣在戰場上生孩子!」

  收兵回永昌後不久,香墜兒才發現自己又懷了身孕,方瑛雖然懊惱又失去追殺思任的機會,卻更擔心老婆要捧著大肚子上戰場,那才可怕。因此,沐昂趕他回雲南府的命令也恰恰好如了他的意。

  他可以省下說服老婆的口水了。

  於是,方瑛揮別依依不捨的柳英,帶著妻子和弟妹回到昆明,遠離戰場,好讓香墜兒安安心心的待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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