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古靈 > 鳥籠裡的暹邏貓·上 | 上頁 下頁
三十三


  呃,這個嘛,說得也沒錯啦,如果當時他也像現在這樣嚴峻冷漠、難以控制,害死他父親也沒用,搞不好還會立刻受到他的懷疑、調查,屆時就算他叔叔想再安排意外害死他,也要擔心人家會再次懷疑到自己身上來,果真如此,恐怕連半毛錢都享受不到,他叔叔就會被送上死刑台了。

  「現在你叔叔呢?坐牢?」

  「我沒有證據證明他是兇手,所以給了他一筆錢叫他離開,再也不許出現在我面前,否則我會親手殺死他!」

  害死人竟然連坐牢也不用!

  雪儂不禁恨恨地無聲罵了一句粗話,再無措地凝住埃米爾因為懊悔和自責而顯得有點扭曲的表情,明明知道錯不在他身上,她卻絞盡腦汁也想下出應該如何說服他,更無法抹平他的痛苦。

  他已經鑽進牛角尖裡爬不出來了,她知道。

  但就算明知如此,她也無能為力,畢竟她才十九歲,也不是多成熟的人,更沒有經歷過那種事,不瞭解那種痛苦的心理,說出來的話多半是不著邊際的。

  她只知道藉酒消愁不是個好主意,最後只會變成不可理喻的酒鬼,想叫他別喝了,又知道他一定聽不進去,眼見他下斷斟滿酒杯,灌下一杯杯苦酒,徒勞的想澆熄滿腔怒火——針對他自己的怒火,不知為何,他這種無肋的舉止竟使她感到一種奇妙的,不尋常的,又悶鬱又亢奮的情愫逐漸在心中擴展開來。

  這種感覺她從沒有過,很陌生,還帶著一絲焦躁感,心裡似乎急著想做什麼,卻又不知道究竟要做什麼,因為如此,又多惹來一份憤怒,使她差點跳起來揪住埃米爾搖到他清醒為止。

  但她沒有。

  她只是驚愕的,不可思議的瞪圓了眼,因為,就在這一瞬間,她突然醒悟自己終於對埃米爾動心了。

  說實話,埃米爾確實是個條件超優的男人,也積極表現出追求她的態度,然而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也有半年多了,她卻從不曾為他動過心,喜歡,有,就像喜歡朋友那樣;但動心,完全沒有,因為以她對他的認識,他跟其它男人並沒有什麼不同,一般而已。

  直至此刻,她才發現他是不同的,他不是傲慢的富家子弟,也不是沒經歷過痛苦挫折的膚淺男人,所以他才會顯得比費艾成熟,明明只有二十八歲,看上去卻有三十八歲的老成。

  只有痛苦才會逼使男人以最快的速度成長、成熟。

  不是特別的男人,條件再好也看不進她眼裡,而他正是一個特別的男人,一個明明沒有做錯任何事,卻充滿自責的、痛苦的,連想做他自己都由不得他的男人。

  唯有痛苦的男人才會使女人心疼、憐愛。

  她不喜歡懦弱的男人,但他並不是懦弱,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讓自己從那份痛苦憤怒的自責中解脫出來而已。

  痛苦自責逼使他成長,但痛苦自責也困住了他。

  見他猶如困獸般在自己設下的牢籠內絕望的掙扎,這不是他——嚴酷冷峻的他,也不是他——溫和親切的他,這是另一個茫然無助的他,三者融合成一個特別的他,一個既強韌又無助的男人,這使她心動了。

  然而,心動了又如何?

  他們分處於兩個世紀,根本沒有機會在一起,更何況,在未來的某一天,另一個女人才是他會傾心的對象,他愛的將是那個女人而不是她,現在他只是一時迷上她而已。

  心動了又如何?

  自找苦吃而已!

  想到這,她不禁苦笑一下,旋即悄悄起身,悄悄離去,想回房去想想她是不是應該馬上離開比較好?

  誰知她的手才剛握上門把,一條有力的手臂即橫過來壓在門板上,濃濃的酒氣自她頭頂上撲下來,她咽了口唾沫,忐忑的抬起眸子對上一雙紅通通的眼,那深沉而抑鬱的眼神仿佛有魔力般瞬間便攫住了她的心神,使她再也無法動彈,也無法做任何思考。

  ……

  突然,他猛地推開她,踉蹌後退一步,粗重的喘息聲在書房裡回蕩。

  而她卻仍是一腦子麻糬,直到她看見他眼中赤裸裸的欲望,一種純粹野性的、狂暴的、饑渴的欲望,她才悚然回過神來。

  「現在,用最快的速度離開我,」他以極力壓抑的語氣說,聲音十分沙啞而粗嗄,雙拳因過度用力緊握而顯得有些顫抖。「在我還控制得住自己之前,回你的房間去!」聲落,他又退開兩步背過身去。

  毫不猶豫地,雪儂以最快的速度打開門沖出去,奔上樓梯跑回房裡。

  對,她必須離開他,離開這個世紀,以最快的速度,免得愈陷愈深和他牽扯不清。

  沒有希望的未來,她不想再走下去了。

  然而,翌日早晨,當雪儂下樓準備向埃米爾提出要儘快離開的決定時,一對上他那雙格外柔和又親密的眼神,即刻明白他已經察覺到她對他的心動——由昨晚那個熱情得幾乎令他失去自製力的親吻,才會出現那種眼神,結果她不但什麼也說不出口,還不由自主地漲紅了臉。

  埃米爾莞爾,很體貼的裝作沒注意到。

  「用早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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