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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沒事總愛裝模作樣一下的施若梅在見過姬香凝之後,所有的假面具就全部崩潰了。於是,她索性「光明正大」的顯露出所有的真面目,在狀元府裡既囂張又跋扈,儼然她才是女主人。

  自然,因為自覺虧欠於她,所以陽雁儒始終拿她沒辦法,可這並不奇怪,令人納悶的是,水仙竟然也忍氣吞聲地默默容忍著。只有在某些時候,當她避在一旁悄悄觀察施若梅的狂妄氣勢時,她唇邊那抹詭異的笑容卻讓人看了不由得渾身直冒冷汗。

  直到有那麼一天,在施若梅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的情況下,她突然被皇上下旨收為義女,並封為公主。

  「呃?﹗」施若梅完全傻住了。

  笑眯眯地,水仙伸出三根手指頭在施若梅眼前搖晃。

  「滿三個月了!施姑娘。」

  施若梅這才恍然大悟自己上了水仙的當,水仙故意讓她盡情的囂張、盡情的跋扈,目的就是為了要讓她忘卻三個月的期限。

  她果真忘了!

  三天后,皇上又下了另一道旨將她遣嫁出去,於是!她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嫁給了儲信侯做續弦夫人。

  幸好儲信侯尚年輕,也還算英俊!又是個公侯!施若梅也不能不滿意了。

  四月春,水仙開開心心地伴著陽雁儒再度出京,繼續他巡察的職務。

  「公子爺。」

  「嗯?」

  「這回我們要上邵家去看看了吧?」

  「嗯!我是想去,不過!不能特意去,要是順路再去。」

  「耶?那怎麼成,那我們就別想去了呀!」

  「看情形再說吧!」

  「喂喂,什麼叫看情形再說啊?明明想去的說,為什麼要這樣彆彆扭扭的嘛?」

  「仙娘,別忘了我現在有公務在身,怎能為了私事而忽略了公事?」

  「誰教你因私忘公了,我只是想說……」

  「仙娘,夠了,我已經決定了。」

  「決定了還是可以再改的嘛!」

  「仙娘……」

  「喂!人家可是為你好耶!」

  「仙娘……」

  「你就聽我一次不行嗎?」

  「……仙娘,所謂敬順之道,婦人之大禮也;夫敬非它,持久之謂也;夫順非它,寬裕之謂也;持久者,知止足也;寬裕者,尚恭下也……」

  「夠了,我聽你的!」

  §終曲

  皎潔西樓月未斜,
  笛聲寥亮入東家,
  卻令燈下裁衣婦,
  誤剪同心一片花。

  ——施肩吾·夜笛詞

  陽狀元府中,一條人影逃難也似的飛躍而出,一路狼狽地奔向饒府。未幾,饒府夫人的書房裡便傳出陣陣咒駡聲。

  「什麼跟什麼嘛!人家只不過去逛個廟會,他就足足念了一個時辰《女誡》給我聽,要不是我發誓兼賭咒再也不會不告知他就出門,也不會單獨一個人出門,我看他肯定要念到我死為止!」

  笑吟吟地,姬香凝穩穩地端坐在窗邊,輕啜著剛沏好的梅心茶,窗外傳來陣陣濃郁的桂花香!心滿意足地看著小腹微隆的水仙在她面前走過來又走過去。

  「還有啊!人家只不過走路快一點,偶爾飛上牆,他又把《孝經》從頭到尾背了一次給我聽,再刻意強調一次什麼『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然後要我也給他背起來。」水仙揮舞著雙手怒吼,「我又不考狀元!」

  幾聲鳥鳴傳來,姬香凝好奇地往窗外探去。

  「特別是那一回,好過分喔﹗人家只不過是跟大師兄開開玩笑而已說,他就要我回把《禮記》背好來。開什麼玩笑!《禮記》!《禮記》耶!天哪!不如叫我死還快一點!」

  姬香凝朝窗外揮揮手,花園裡,蹦在奶娘懷裡的胖小子也揮舞著小手咿呀咿呀笑得好可愛。

  「然而,最最過分的是,現在啊﹗我只要稍稍跟他頂個嘴,他就要我背《烈女傳》給他聽!拜託,你都不知道我背到現在都可以倒背如流了!」

  親個飛吻出去給寶貝女兒後,姬香凝幸福地笑了。

  「然後就是今天了,他真的好差勁喔!說什麼……咦?」終於發現她的聽眾根本沒在聽她講話了,水仙不由得怒火上升。「喂喂,師姊啊﹗你也好過分喔﹗有了老公孩子,你就不關心師妹我,都不聽我講話了!」

  回過頭來,姬香凝微笑著放下茶杯。

  「有啊!我都有聽你講啊!」

  「真的嗎?」水仙懷疑地斜眼瞧著她。「那我都說了些什麼?」

  依然微微笑著,「哪!《女誡》、《孝經》、《禮記》、《烈女傳》,」姬香凝扳著手指頭數給她聽。「今天的還沒有講,是《中庸》嗎?」

  「才不!」水仙忿忿道。「是《孟子》!」

  噗哧失笑,「妹夫叫你背《孟子》?﹗」姬香凝笑不可抑。「他怎麼會叫你背《孟子》呢?」

  「因為……」水仙忽地頓住,而後揮揮手。「這個原因不重要啦!重要的是我該怎麼辦啦?我真的很可憐耶,師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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