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古靈 > 出嫁願從夫 | 上頁 下頁


  「我不能放棄權利嗎?」

  「你會想知道的。」

  「老實說,我真的不想……」又被按回原來的座位上了,滿兒無力的歎氣。「啊——原來你們會武功啊!不知道師父是誰呢?」

  竹月蓮好笑地瞟她一眼。「現任白族段上司的父親。」

  「哇!」滿兒很誇張的驚呼。「那一定很厲害囉?」

  「沒錯。」

  「那……」

  「夠了,別再扯別的事了,」竹月蓮一眼便看穿她的企圖。「聽爹說吧!」

  這麼快就被拆穿啦?

  滿兒不由垮下臉,可憐兮兮的抽抽鼻子。「不能不聽嗎?」哀怨得好像剛被罰跪三天三夜,現在正想討價還價看看能不能少兩天。

  竹月蓮差點笑出來,「不能。」轉注竹承明。「爹,告訴她吧!」

  竹承明頷首,沉思片刻。

  「知道前明太子的事嗎?」

  滿兒有點訝異地看看竹月蓮,再看回竹承明,不解為何他突然提起前明的事。

  「大概知道一點,前明太子名朱慈烺,是祟禎帝的長子,崇禎十七年李賊攻破北京時,祟禎帝即命其三個兒子更衣出逃,後來太子與兩位弟弟定王、永王便不知去向,有人說他們被李賊殺死了。」

  「你說得沒錯,除了……」竹承明徐徐垂下雙眸,「太子並沒有死,被李賊殺害的是定王、永王和睿王,後來他逃到南京,本想投靠福王,卻見到福王逐酒征歌、荒淫無度,心知福王的弘光政權維持不了多久,於是繼續往南逃,逃到了杭州潞王那兒,可是不過數月……」

  竹承明無奈歎息。「潞王也投降了,他只好再逃,最後逃到昆明桂王那裡,可是桂王最後仍是被吳三桂逼得遁入緬甸,太子卻已逃得累了,於是改名換姓避定大理,心想再也不逃了,要抓就來抓吧!」

  現在是說書講古時間嗎?都那麼久遠以前的事了,現在還提它做什麼?

  滿兒愈聽愈不耐煩,也很誇張的表現在臉上,又挖耳朵又打呵欠;但竹承明沒理會她,兀自叨叨絮絮的說下去。

  「沒想到這樣反倒讓他躲過了一劫,於是決定終此一生再也不提自己的真名實姓,更不想娶妻生子連累他們。直到他年過半百,認為清廷不可能再找到他,他才娶了白族段氏土司的妹妹,一個五十歲的寡婦,以為兩人都那把年紀了不可能會有孩子,而他也可以有個老來伴,不意……」

  他苦笑。「一年後,他的白族妻子便為他生下了一個兒子,在錯愕之餘,他以為這是天意,天意不讓他斷去朱室皇族的血脈,這才向白族土司和他妻子全盤托出他的身分……」

  「夠了、夠了,」滿兒再也受不了地揮揮手。「聽你拉拉喳喳的說了這麼多,我實在是有聽沒有懂,你到底想說什麼麻煩你說簡單一點好不好?」

  「我想說的是……」竹承明緩緩抬眼。「太子的兒子就是我。」

  話說完了,也的確按照她的要求說得再簡單不過,但滿兒卻一臉茫然地看著他,好像她根本聽不懂他所說的語言,而竹承明也很嚴肅地回視她,她沒吭聲,他也不再言語,良久、良久……

  彷佛被人踢了一腳似的,「你說什麼?」滿兒驟然跳起來嘶聲尖叫。

  竹月蓮被她嚇了好大一跳,竹承明卻依然很平靜。

  「所以我叫竹承明,竹,朱也;承明,意謂承襲明室的血脈,而事實上,我應該姓朱——你也是,是崇禎皇帝的後裔。我想你應該很清楚,身為前明皇族是很危險的,尤其是前明太子的後裔,所以我沒有帶走你娘,以為讓她另行婚配定然比跟我在一起安穩,雖然我錯了,但請相信我,我的本意是為你娘著想的。」

  滿兒又失去聲音了,惶惶惚惚、怔怔忡忡的註定竹承明,許久、許久……

  冷不防地,她突然轉身就跑,逃難似的,一溜煙就不見人影。

  「文傑,你不要追,我去!」竹月蓮一晃身也隨後追去。

  陸文傑悄悄來到竹承明身側想安慰他,卻聽見他一個勁兒的喃喃自語。

  「她是可憐的婉儀為我生的女兒啊!我要補償她,無論如何我一定要補償她,非補償她不可……」

  ***

  這是怎麼一回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她應該姓朱,是前明崇禎皇帝的後裔?

  太可笑了,她怎麼可能是前明皇帝的後裔,她全身上下哪裡也找不著前明皇帝後裔的標簽,正看反看無論怎麼看都不像什麼皇族,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不,她不是,當然不是……絕對不是……打死都不可能是……

  天哪、天哪,她是前明皇族,卻嫁給了大清皇族,生下了前明皇族與大清皇族的孩子,這委實太荒唐,太荒唐了……

  老天!她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一路狂奔,盲無目的地朝前淌,腦中思緒混亂得像一團打結的毛線球,直到地跑得幾乎斷了氣,不得不停下來大口大口喘息,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攀上點蒼山半山腰上來了,轉眸望去,澄藍洱海入目,浩蕩汪洋煙波無際,漁舟點點飄漾其上,渺小得幾乎看不見,毫無緣由的,她的情緒驀然沉靜下來。

  她究竟在慌亂些什麼呢?

  她問自己,繼續凝望著那一片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藍色水晶,那潔淨清澈的光芒一點一滴逐漸滌淨了她的心情。

  片刻後,她的心境業已如同那湖面,波平如鏡、沉穩如海,索性就地落坐,雙臂環膝,下巴擱在膝蓋頭上仔細思索。再過半晌,混亂思緒已然厘清,她知道該如何定位自己的身分了。

  她只是一個女人。

  無關漢人,也無關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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