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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第五章

  棗兒又熟了。

  那鴿蛋似的棗子,微微的黃,淡淡的綠,掛在那屋角落、牆頭上、灶房門口的棗樹梢頭,看得小鬼們眼睛直流口水,覷著沒人注意偷偷拿竹竿去打,掉得幾顆是幾顆,這可比大人們摘來給你吃香甜多了。

  往年在這時節裡,滿兒總會親手醃制蜜棗給允祿吃,允祿不愛吃甜,所以滿兒醃制的蜜棗都不會太甜,幾乎都是純棗子的甘甜味,也依然保持著濃濃的果香。

  大概就是為了吃老婆親手醃的蜜棗,允祿趕在這時候回京裡來了,自然,他並不知道今年沒有蜜棗可吃了。

  「恭迎王爺回府!」

  「嗯。」

  剛回王府,允祿還沒有察覺到有什麼不對,一直到進了寢樓寢室,塔布與烏爾泰半聲未吭,動作一致地在他跟前撲通兩聲跪下,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立刻眯成兩條細縫。

  「福晉又惹什麼麻煩了?」

  塔布與烏爾泰兩顆腦袋掉得一樣低。「回王爺,福晉……福晉不見了。」

  眉宇間霍然爆出一股駭人的陰厲之氣,「說!」允祿怒斥。

  「是,王爺。」塔布咽了口唾沫,依然不敢抬頭。「那……那是半個多月前的事兒,小七來找福晉……」

  塔布說得很詳盡,不敢遺漏半項細節,允祿也似乎很平靜的傾聽著,但緊握的雙拳掩飾不了他真正的心情,瞳眸中愈來愈熾盛的暴戾光芒更清楚顯示出他心中激烈澎湃的憤怒。

  「……後來小七來找我們,說他知道該上哪兒去詢問福晉的消息,可是他不能告訴我們,只能告訴王爺您一個人。他還警告我們,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福晉失蹤的事兒,否則王爺回來定會把我們拆成骨頭去熬湯,所以……」

  話說到這裡,結束了,再說下去也沒人聽。

  塔布與烏爾泰不知所措地面面相對。

  「我們……可以起來了嗎?」烏爾泰呐呐問。

  塔布認真思索片刻。

  「我想最好不要,等王爺回來讓我們起來再說。」

  「可是……」烏爾泰不安地看了一下洞開的房門。「倘若王爺就這樣直接去找福晉,那我們怎麼辦?」

  塔布長歎。「還能怎麼辦,只好在這裡跪到死囉!」

  ***

  小七的店鋪後,兩條人影在那低聲說話,半晌後,較高的那人轉身正待飛身離去,另一人急忙喚住他。

  「王爺!」

  較高那人停下腳步,但沒有回頭,也沒有應聲。

  「王爺,那些人沒安好心眼,請王爺務必小心,千萬別讓滿兒姊傷心啊!」

  較高那人依然不吭聲,話一聽完便頭也不回的離去。

  另一人憂慮地鎖緊眉頭,目注夕陽宛如淋漓的鮮血般灑滿天際,心中不安的預感愈來愈強烈。

  他錯了嗎?

  那擺明瞭是個陷阱,一個死亡陷阱,而他卻無法不告訴王爺,也無力阻止,更無能為力幫忙,只能眼睜睜看著王爺一步步踏進陷阱裡頭去,否則滿兒姊就回不來了。

  難道滿兒姊註定要傷心嗎?

  ***

  灰濛濛的天底下,荒蕪遼闊的黃土,支離破碎的長溝深壑銜接著無邊無際的沙海,偶爾刮起漫天的黃塵,幾乎要把人淹沒了。

  秋的深味,悠遠,蕭索與永恆,就得在這塵沙飛揚的北方才感受得到。

  「你們究竟要把我關到什麼時候?」

  「直到你點頭答應改嫁給王公子為止。」

  這兒是黃土高原與毛烏素大漢交界處的一處小村子,位於山窪之中,前後僅有三十幾戶人家,偏僻又荒涼,除了三、兩間土磚房之外,大多數民居都是那種依山而建,黃土壘成的窯洞,一進門左手是窗,窗下是前炕,裡牆還有掌炕,炕的另一頭是灶,通往隔房的小門被封起來了,想溜後門逃走都沒後門可溜。

  也真難為他們找得到這種地方來藏匿她。

  「請不要一再開這種玩笑,」滿兒板著臉說。「一點都不好笑。」

  「我也告訴過你許多次了,這不是開玩笑。」竹月仙輕聲細語地道。「這是爹對你的期望,為人子女該懂得盡孝,所以你最好……」

  「也就是說你是個不孝女,所以打死都不願意嫁給段大哥囉?」滿兒沒好氣地打斷竹月仙的「最好」,因為她一點也不覺得好。「既然你可以不孝,又憑什麼來強求我?麻煩你先跟段大哥成親之後再來跟我說這種話吧!」

  竹月仙沉默一下。

  「我們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滿兒看看對方再看看自己。「難不成二姊你其實是男的?」

  「我是姊姊。」

  「也對,你是姊姊,我是妹妹,是不一樣……」滿兒一本正經地點頭同意。「既然如此,我這個妹妹都嫁了,你這個姊姊是不是早就該嫁了?」

  「但你偷了我想嫁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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