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古靈 > 出嫁誓從夫 | 上頁 下頁 |
一二 |
|
「如果爹只憑著這份我並不希罕的血緣關係,便來強索作父親的權利,為的也不是我,而是你自己,那麼,我寧願讓這份血緣關係斷了也罷,就當我從沒去見過爹,爹也從不曾認識過我,你我就此一刀兩……」 「不!」竹承明猛抬頭,失聲大吼。「你是婉儀為我生的女兒,我絕不會放棄!」 滿兒輕輕歎息,臉上是那種面對一個任性小鬼無理取鬧的容忍表情。 「那爹究竟想要如何?」 竹承明遲疑一下。「你……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害死自己的親舅舅呀!」 「我害死舅舅?是雲舅舅這麼說的?」滿兒似吃驚又似毫不意外。「他到底是怎麼說的?」 「他說是你設下陷阱,好讓女婿捉拿他們。」 「我設下陷阱好讓允祿捉拿他們?」滿兒哭笑不得。「這真是……」 於是,花了點時間,從她當年得知自己的夫婿竟然是莊親王,因而想盡辦法逃離允祿開始,直到柳兆惠一夥人被山西巡撫提督就地處決為止,她簡潔但詳盡的說了個一清二楚。 究竟誰是誰非,到底是誰在設陷阱害誰,柳兆惠的死又該歸咎於誰,她相信竹承明應該分辨得出來。 「……當時我既無能設陷阱,允祿也無力捉拿他們,惠舅舅會被處決全是他自找的,連允祿也是事後才知道,這怎能怪到我們頭上來呢?」 聽罷,竹承明怔忡地愣了好一會兒。 「原來是這樣。」 「雲舅舅只知道惠舅舅最後見到的是我,因為如此就把一切歸咎在我身上,雖然我能理解,但這也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竹承明注視允祿半晌。 「既然女婿對你如此情深意重,那麼他可願……」 「放棄他的立場?」滿兒再次歎息,這回她臉上是那種面對一個幼稚不懂事小鬼的無奈表情。「那我倒要先問問爹,爹又可願為我放棄立場?」 竹承明頓時語塞,張著嘴說不出話來,滿兒似乎早就猜到他會是這種反應。 「既然如此,爹又憑什麼要他放棄他的立場?」 竹承明苦笑。「總得有一方放棄自己的立場呀!」 第三度歎息,滿兒這會兒的表情是那種面對無藥可救小鬼的失望,不是生氣,只是失望。 「好吧,爹,我只再請問您一個問題……」她握緊了允祿的手,允祿再次睜眸看她,深邃的瞳眸沉靜如幽潭。 「允祿不求回報地為我做了那許多,除了要我乖乖待在他身邊以外,從不曾要求我什麼;而爹,你虧欠了我那麼多,只會空口說要補償我卻什麼也沒做,反過來還要求我為你做什麼,爹,你真的一點都不慚愧嗎?」 這下子,竹承明真的狼狽了,面對虧欠許多的女兒,他確實感到慚愧了。 「我……我……」猛然起身。「我……回去再想想!」 他匆匆轉身,以逃難的姿態離開,竹月嬌緊隨在後,竹月蓮在深深凝視她一眼後才追上去。 「爹!」 竹承明停住,猶豫一下才回過身來。 「爹,我是您的女兒,是大姊、二姊的妹妹,是小妹的姊姊,但……」滿兒徐緩地道。「我也是愛新覺羅·允祿的妻子柳佳氏滿兒,至死為止都是,這點請您千萬要記住!」 在金色陽光的沐浴下,婷立於允祿身側的滿兒看上去是那樣雍容高雅,莊嚴肅穆,在這一刻裡,竹承明終於體認到一件事實。 他的女兒確實是大清皇朝的福晉,而不是前明的公主。 *** 經過兩個月的休養,表面上,滿兒已經完全康復,她的笑聲一如以往,她的身子甚至比小產前更健康,總之,她的外表全然看不出有什麼不對勁。 但事實上,不安的陰影仍隱伏在她心底深處,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見過了竹承明,在莊園裡又過了幾天懶人時光後,滿兒便跟著允祿帶著小鬼們回到王府裡,這天是雍正十年閏五月十九日。 就在這日裡,同一天,恒親王允祺與原誠親王允祉先後過世了。 說起來,這其實也算不上什麼特別的消息,畢竟這幾年來她歲歲都在穿孝服,差不多都要穿習慣了,閑來無事就得去祭拜這位爺祭拜那位爺,有時候還得拎著奠香趕場呢! 不過這樣一個與她並沒有切身關係——除了得再換上孝服——的消息,竟在瞬間便染白了滿兒的臉,嚇得她大大驚慌失措起來。 「天哪,同……同一天……三爺、五爺兩人竟然在同一天……」猛然揪住允祿的衣襟,「你……你……不,不會的,你還不上四十,他們已經五十好幾了,不會的,不會的……」她喃喃自語努力安慰自己。 允祿擰眉專注地凝視她好半晌,然後將她攬入懷裡,什麼話也沒說,但自這日起,他便出現一項非常大的轉變…… 「老爺子,你最近又在忙些什麼?都兩、三更才回來呀?」 「臺灣北路西番滋事,雲南思茅上夷勾結元江夷人舉兵叛亂,準噶爾的噶爾丹策零又開始集結軍隊……」 「夠了,夠了,我明白了!唉,怎麼仗老打不完呢?」滿兒喃喃咕噥,一面服侍他更衣準備上床睡覺,「不過你這樣會不會太累了?瞧……」她順手捏捏他的肩膀。「你的肌肉又開始僵硬了,不能休息兩天嗎?」明知他不會答應,她還是忍不住要提一下。 允祿凝眸注視她片刻。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