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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曲頭兒,沒那麼嚴重吧?寫兩個字也能要你的命?」羅力虎後來聽了福伯的解釋,當場噴笑出聲,大聲嚷嚷著迷信。

  面對福伯的凝重表情、夏拙兒的愁雲慘霧,教曲承胤無法附和羅力虎的論調。

  他提起蘸滿汁墨的筆管,正當筆尖要接觸到紙面時,夏拙兒嗓音緊繃地詢問:「會頭暈嗎?肚子會不會疼?」

  「拙兒,我還沒下筆呢!」曲承胤啼笑皆非。

  「身子有沒有哪裡覺得不舒服?」夏拙兒不理會曲承胤的抗議,舉著燭臺再接近紙面幾分。

  「拙兒,燭火再近,就要燒著我了。」曲承胤空著的左手一反,便將夏拙兒手上的燭臺搶過。

  「啊,阿胤,你做什麼搶我的燭臺?」夏拙兒伸手就想搶回,卻被曲承胤閃過了。

  「虎,麻煩你將福伯和拙兒先帶出屋外,等我立好了婚書再讓他們進屋。」

  曲承胤覺得再這麼下去實在是沒完沒了,他的千金春宵正一刻刻的浪費在這些無謂的事情上呢!

  「阿胤!」

  夏拙兒的低叫聲未歇,整個人便已讓羅力虎的掌風給輕輕送到屋外去了。

  「新娘子怎麼瞪人呢?」

  曲承胤笑著推門進房、笑著走近端坐在床沿的夏拙兒,卻見她一雙眼瞪得愈來愈大、也愈來愈凶。

  「廳堂上,婚書寫了、天地拜了,而我既不頭昏也不鬧肚疼,人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我的娘子呀,那你是在氣些什麼呢?」

  看著夏拙兒鬢上簪著朵喜氣的可愛紅花,映得她人比花嬌,曲承胤心口上脹起了一股滿足感。

  夏拙兒滿腔火氣原本還要發作,但一聽見曲承胤的話,皺皺鼻子偏頭想一想,覺得也對,人沒事那還氣個什麼勁呢?

  就像其他姑娘要出嫁時的那個晚上一樣,她把自己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用香草洗了身,穿上了過年時才穿的好看衣裳。她把頭髮梳了又梳,並把衣裳整了又整,之後定定地端坐著,等著他跨進房門。

  啊!

  她真的已是他的新娘子了呢!

  夏拙兒心裡一陣寬慰後的欣然。

  可是……她仍是感到些許不痛快!

  「都不想想我和福伯有多麼為你擔心?將我們趕出廳門自顧自的寫婚書,也不怕寫了兩行你吐血時沒人救,寫完了就拉著我『咚、咚、咚』朝地連磕三個頭,也沒想著在你磕頭的當時會不會翻眼就暴斃……」夏拙兒忍不住氣的叨叨念念。

  「娘子呀!」曲承胤睜大眼,滿臉驚異。

  「什麼事情啦!」

  左一聲娘子、右一句娘子,喚得夏拙兒不得不記起自己是個新娘子,臉蛋兒悄悄地羞紅了。

  「看來我的娘子還以為自個兒嫁了個好人呢!錯、錯、錯!」曲承胤一臉正經地往夏拙兒身旁坐下,攬著她的肩時還佯裝遺憾地歎了口氣,「好人是不長命的,我可不愛當好人,我呀,是個大禍害。」

  「喂!你是誰?」夏拙兒忍住笑,「快把我們阿胤還來,阿胤可不是你這種嘻皮笑臉、油嘴滑舌的人。」

  「我是誰?」曲承胤一臉這還用得著問的表情,「我不就是那個急著想和自個兒的新娘子洞房的新郎官嗎?」

  轟!

  血氣猛然由夏拙兒頸肩往臉上沖去,羞得她整個人像只熟蝦般地紅豔豔。她又窘又僵的不能動彈。

  畢竟是讓人提過三次親,喜娘也在大喜之日前上門過三回,當然也關起過房門低聲囑咐過三回洞房秘事,夏拙兒懵懵懂懂地,但多少曉得洞房之夜將會發生一件極為羞人的事。

  她垂下紅得發燙的頸子,以幾近耳語的音量,問出憂心忡忡的話語:「你……你不會在……在洞房的中途就……就死掉吧?」

  她說的是什麼話?!

  這算是對他男子氣概的質疑嗎?

  他該不該視為一種被看扁了的侮辱?

  曲承胤先是張大眼,不可置信地側臉瞪著他的新娘子,然後險些一口氣沒吞好而岔了氣。

  終於,他收拾起那股啼笑皆非的感覺,捏捏她的肩頭,將嘴唇湊近她赤紅的耳廓,以低啞又帶著誘惑的嗓音說:「咱們好好地來試一試,你不就知道了……」

  廳堂上,羅力虎張開右手虎口,以拇指和食指搓著下巴,看著這裡擦擦、那裡撣撣裝忙的福伯,在他愈退愈遠之前出聲問道:「唉,我說福老伯,今兒個算是個大喜的日子吧?」

  羅力虎涎著臉,試圖對福伯擠出充滿善意的笑——雖然那笑臉看起來比七月半的餓鬼還嚇人。

  「的……的確是……是大喜……羅……羅壯士,有什麼不……不對嗎?」福伯迅速瞄了羅力虎一眼,又迅速地將眼光轉開。

  福伯縱然知道羅力虎不會傷害他,但一望見他那只黑漆漆的空眼眶,就是禁不住嘴鈍腳軟地打起哆嗦來。

  「福老伯,你們院子裡有養雞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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