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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伸手摸摸杜安背後因發燒而雙頰紅通通的二灰,問著:「二灰,有沒有聽杜叔叔的話乖乖喝了大夫開的藥?」知道二灰不愛苦味的飲食,所以她特別詢問著。

  見二灰紅著臉點了點頭,她這才安下主來。

  因秋圓圓的接近,杜安的鼻腔中充滿了她身上的少女芳澤,心猿意馬之餘,他隱隱約約聞到她身上夾帶著血氣,但四周光線不夠亮,讓他沒法看仔細她身上是否沾有血跡。

  「圓圓,你身上好象有股血氣,是受了傷嗎?」強大的擔憂情緒,使得杜安忘記原沒有準備好說詞。

  她只好吞吞吐吐胡亂回答:「我……我那個……那個我……我不小心跌跤了。」

  「怎麼這麼不小心?傷口很大嗎?不然血氣怎麼這麼重,要不要讓大夫看看?」他不需要認真聽,也明自圓圓是在扯謊,只是他不願意勉強她說出不想回答的理由。

  「只是個小口子,等天亮了再向掌櫃的討點客棧常備的膏藥擦擦就可以了。」

  秋圓圓心知肚明杜安並不是個好哄拐的傻子,他只是給她臺階順著下,所以心裡暗暗感激他的不為難。

  杜安微抿了抿唇,本想再說些什麼,但遲疑了一下子,最後還是作罷,背著二灰走進客棧大門內,回頭看著秋圓圓不費力將門板關好,落下橫木。

  至於一個小姑娘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氣力,狀似輕鬆地關好大男人也稍嫌吃力的門板,他僅是沉默地看在眼底。

  對於杜安的臉色,秋圓圓腦海中飛快閃過一個念頭,卻沒能來得及抓住那是什麼,只好當他是帶著孩子奔波了一夜,累了,困了的關係。

  除了退去高燒猶軟臥在床的二灰之外,四個灰仔睡了幾個時辰便醒來向秋圓圓吵著餓,她喚來店小二張羅了些飯菜喂孩子,才發現好象沒見著杜安跨出房門到客棧廳堂食膳,也沒見他到她房裡來探望孩子。

  她到他房前敲了敲門,等之會兒沒人應聲,但長年習武的敏銳耳力聽見有氣息聲,所以便推門走進房裡。

  頓時,秋圓圓即明白清晨時為什麼會覺得杜安臉色有異,因為他人正昏趴在地板上,看來是病了。

  「杜爺?你醒醒!」

  「叫……叫我阿安……」

  「唉!人都燙得像只燒豬了,竟還記得這種事?」

  秋圓圓啼笑皆非的抬起杜安的一隻臂膀搭在自己肩上,攙扶著他起身躺回床上。

  「叫……叫我阿安,不是………杜爺……」杜安覺得喉頭裡好似有個火盆在焚燒,雖然腦袋暈沉沉的痛苦難當,他還是堅持著。

  「好好好,阿安,你是不是想喝水所以才掉下床?」秋圓圓覺得此時病著的杜安,性子比五個小灰仔還執拗。

  「嗯……水……」杜安得到他想聽地微笑著。

  轉身到靠窗的茶几上倒來一碗茶水,她坐在床沿左手臂撐起杜安靠在自己肩上,右手端著茶碗湊進他乾燥的唇畔。

  她邊喂他喝水邊說著,「等會兒我就去替你請個大夫看看。」

  杜安莫名地感到幸福充填著心房,靠在秋圓圓肩上喝下的水比玉液瓊漿還甘美,他潤潤唇振作起即將逸去的神智。

  他啞著嗓子的說:「這鎮上……只有一位腿不好的老大夫……他是不出門應診的。」

  「病了就別管那麼多,你先睡一會兒,等你睜眼,大夫就會在你眼前替你診脈開藥了。」

  秋圓圓笑著將眼皮已經睜不開的他扶靠回枕上,再順手替他拉過棉被緊緊地覆蓋著。

  第四章

  鎮上的老大夫果然拒絕了出診的要求,但當秋圓圓說願意背著他走來回的路途時,老大夫的臉紅到連下巴的白鬍子也染紅了一般。

  結果是秋圓圓掏出銀子雇了頂轎子要接送老大夫,才讓他勉為其難地點頭答應到客棧出診。

  「你們這對小夫妻感情還真好,年紀輕輕就孩子一個接著一個生。」

  當老大夫認出床上的患者,就是昨夜帶著孩子上門求診的年輕男子時,撫須含笑地看了立在床邊的秋圓圓一眼。

  「啊?」

  秋圓圓原來是個不太懂得羞怯的姑娘,但讓老大夫這麼樣的調侃著,也不禁熱了雙頰。

  這老大夫真是老眼昏花了,將她和阿安錯當成夫妻也就算了,竟還誤會他們已經生了五個孩子。

  秋圓圓雖不想和老大夫多費唇舌的辯駁,但仍在心裡抱怨著。

  十一、二歲就成親生子的夫妻不是沒有,但秋圓圓並不認為自己是那種會讓人錯認的人,姑娘家天性愛美,使她有股立即攬鏡檢視的衝動。

  但瞧瞧專心診脈的老大夫和臥床病奄奄的杜安,她當下甩甩頭,把自己可笑的衝動甩掉。

  十歲那年,某個睡夢中開始斷斷續續出現的酸癢,毫不留情的在杜安的四肢骨骼內流竄。

  那種因成長而造成的不適,就像是千萬隻如細點的小蟲子,在杜安每一根骨頭裡找尋出路的暗竄。

  只有自己才聽得見的辟哩啪啦作響聲,告訴著他,他正一眠長一寸地抽長著筋肉骨脈。

  若是這狀況發生在平常日子的睡眠裡,他會閉著眼以腳掌蹭蹭另一隻腿,然後翻個身,再度沉沉睡去。

  但他現在正陷在高燒不止而全身異常酸疼的痛苦中,現下別說是抬高腳踝去蹭被單止癢了,連腳趾頭都動不了。

  為什麼人病了,身子還忘不了要繼續的長呢?到底要長到哪一年才會停下來呢?

  這是杜安腦海中模模糊糊飄過的一個疑惑。

  包括二灰的幾個灰仔,都已經在房裡進進出出、蹦蹦跳跳的了,為何阿安卻還發著高燒呢?

  雖然他偶爾還是會醒過來喝藥,但他繼續這樣病下去,終也不是個辦法……秋圓圓邊想邊將雙手泡在水盆裡,以清水扭擰殘留著人體溫度的布巾。

  「唔……」將擰乾的布巾折疊成長方狀敷回杜安的額頭上時,秋圓圓不意外又聽見杜安無意識的呻吟。

  「我沒事……你別哭……」額上剛得到的清涼,一瞬間已消失,杜安無意識地喃喃囈語著。

  「我沒哭呀,阿安,你醒過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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