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古離 > 春執娘子 >


  「我那天手裡抱著紡好的紗,出了村子沒多久,就順著河旁的路走往市集的方向,好換取更多的棉花回家紡……」

  苗春執忽然覺得,她的話是不是太瑣碎了些呢?再度偷瞄魏兢一眼,認為他應該沒有發火的跡象,她才放心地繼續往下說。

  「之後我看到一座花轎迎面而來,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忽然有人大聲喊著『停轎』,花轎就突然停下,然後穿著大紅衣裳的新娘子從花轎裡走出來,沒想到那新娘子二話不說的就往河邊跑,撲通一聲跳進河裡……」

  她吞吞唾沫頓了頓,接著說:「喜娘和轎夫們都愣住了,你看我、我看你,誰的腳都沒移動半寸。我一時心急想救人,就扔下手裡的紗,跳進河裡救那個新娘子……可是我……我……」

  因為很難為情,所以她話開始說得有些吞吞吐吐,「呃,我跳進河裡後,才發現自個兒的泅水技巧實在有待加強……我被河水沖得老遠……然後……我好象是被人給救起來的……」

  「嗯。」熱情直性,有勇無謀。他看了她一眼,在心中替她的性情作評斷,也明白了她已記起過往的一切。

  「啊!」

  苗春執突然想到,抬手指指遠方,「那個新娘子……」她再指指自己,「這個我……抬回這裡……」然後眼睛睜得大大的望著魏兢,「不對了、不對了!」她十分慌張,以至於說話毫無條理。

  「不是弄錯。」魏兢的回應不帶一絲遲疑。

  「耶?」苗春執大感訝異,「你怎麼知道我在說什麼?」

  他會猜心嗎?把她嚇了一跳。

  「救你上岸的人是你的村人。」魏兢漆黑的眼瞳流露出幾近笑意的光芒,讓苗春執傻愣愣的差點看呆了,「那位新娘子也是被你的村人撈上岸,當時你們的裝扮一見分明,不會有人將兩人錯認。」

  「那我怎麼會……」在這裡?她的眼中充滿疑惑。

  「因為新娘子死了,而你,活了。」他一派優閑地道。

  「呃?」

  這算是什麼回答?死了新娘子就拿她來充數嗎?多奇怪呀!她完全不能接受這種說法,可是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該怎麼把話說出口。

  「我一得到消息,立刻趕至南隅村,那時的你們,一人一屍,兩人的外貌有八、九分像。」魏兢走到窗邊,伸手將窗子再推開些,他實在受夠了滿室嘔吐物的酸臭味。

  「啊?」

  就算她們再怎麼相像,他也不能硬要人家互換身分吧?苗春執心裡頭大聲反問著,卻不敢對魏兢出聲,她沒忘記過他前些日子冰冷的表情,那實在令人印象深刻。

  看著他推窗的舉動,她不禁因為自己的嘔吐物導致室內一片惡臭而難為情。

  「我需要一個『是董淓絢』的新娘子。」他看著她的臉,眼神有些不同,像是見到許久未見,已感到有些陌生的友人一般。

  他覺得,恢復記憶的她,是個純真可愛的女子。

  這人好討厭,話不一口氣說完就算了,還老是賣一些沒人聽得懂的關子!苗春執在肚子裡咕噥著。

  「我需要的『董淓絢。,是一個不會壞我事的『董淓絢』。」他發現,不再服藥後,她的眼神靈活光燦,整張小臉較先前鮮明活潑。魏兢訝異她的轉變,也為她變得瘦削的模樣隱隱覺得不忍心。

  他重申的口吻裡滿是警告,讓她渾身發毛打了個寒顫。她乖巧的趕緊點頭,表示自己一定聽他的話,也一定不會懷他的事。

  「可是……」稍稍躊躇,她仍是鼓起勇氣提出問題,「不會有人認出我其實不是她嗎?」

  [當初是祖奶奶,也就是我的祖母,與董家指腹為婚訂下的親事,所以這宅子之中,包括我,沒有人曾見過她。」魏兢淡淡地說著,「而她正是因為世上再無親人,所以由當地的縣令作主,讓她提早一年家過來。」

  「既然沒人見過她,那你大可隨便找個沒人識得的姑娘……」為什麼一定要她來扮,還對她下藥?但苗春執不敢問得太過直接。

  魏兢在腦海中飛快地思索,衡量著該讓苗春執知道多少。最後,他決定還是讓她瞭解大概的計畫,往後她也較能配合,不易出岔子。

  「祖奶奶與董家祖奶奶未出閣前曾是閨中手帕交,據說董淓絢的長相與董家祖奶奶極為相像。」

  「哦。」她懂是懂了,但也聽得出他好象還有些什麼話沒說完。

  魏兢又接著說:「原本,她進不進魏家門,我並不在意,但祖奶奶年事已高,什麼時候壽終誰也說不得准,而我急需由祖奶奶手中得到一件東西,但那件東西祖奶奶只肯親手交給嫁進魏家的她。再說,祖奶奶既已來日無多,讓她老人家知道她的惡耗,豈不是徒增老人家傷心?」

  然後,他看著她,問:「你大致瞭解了?」

  「大概瞭解了。只是幫個忙,你應該直截了當同我商量。」苗春執點著頭,只是她心中仍有困惑。

  猶豫片刻之後,她先是咬了咬嘴唇,才再開口問:「還有,我……我能不能請問你,為什麼要對我下藥?」

  真是無法無天,她好歹是個良家婦女,竟這麼隨隨便便因為有事需要麻煩她,就將她擄來!

  她心中埋怨歸埋怨,卻沒膽子說出來。

  「商量?」魏兢挑高眉,失笑著簡單地回答,「麻煩。」

  哼!果然是個任性又霸道的富家少爺!

  她瞪視著他,心中不平,但受制於人,她又能如何?

  「況且,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在商量之後會同意幫我這個忙?」魏兢的話位雖是詢問,但口氣是肯定的。

  皺皺眉心,她知道出口己的確不會願意。

  「我向救你上岸的那位年輕村長詢問,若是能立刻帶走你,又能讓你乖乖聽話,可有方法?他表示依你的脾性,並不是個好商量的對象,所以最便捷的法子就是讓你服藥。」魏兢所謂的「好商量」,指的是以金錢買動。

  什麼?她是讓二柱子給賣了!

  虧他還曾經在村人面前說過兩年想向她求親呢!

  氣死人了,真可惡!

  苗春執不服氣地嘟嘴,忍不住地將話含在嘴裡悶悶的說:「那你現在不是正和我商量嗎?」

  她沒想到他耳力極佳,聽見了她的抱怨。

  「不。」魏兢慢條斯理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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