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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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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鳥的叫聲、田裡蟲兒的鳴聲、風吹過樹林的沙沙聲,還有……家家戶戶織布機上唧唧的鳴梭聲, 「啊!」 她猛然地睜大眼,看見的卻是質地極佳,但令她感到陌生的粉杏色床幔,她心中立刻竄起一陣恐慌。 「不對!不是這樣的!」她踢開錦被翻身下床,忘了穿上軟鞋,赤著腳直接跑到窗前朝外探望。 一看之下,她驚得面無血色,「這裡是哪裡?」 這般美麗的景致,她見都沒見過,怎麼想像也想像不到她能身處其中。 「淓絢,你又作惡夢了?」 魏兢很快的由外廳進入內室。 「你是誰?」 淓絢?她不叫淓絢呀!眼前的這男人是誰?怎麼看起來好象見過,她是在哪兒見過他呢?努力想!快努力想…… 「我是你的夫婿,魏兢。」這段日子以來,他已不知說過幾次這句話。 「夫婿?」 她再度瞪大眼,小臉上佈滿驚惶 。 「淓絢……」 「不,你不是。」她的語氣極為肯定。 「哦?」 微微蹙眉,魏兢發現董淓絢有著不同於前幾日的迷惑表情。她的惶然令她看起來像只飽受驚嚇的小雀鳥,令人心憐,但也讓人想緊緊地捏在手心裡。 「你今天沒喝藥?」他了然地看向她,唇角的笑意微微斂去。 一股事情不妙的認知襲向他。 「這裡是哪裡?你為什麼要我喝藥?」她想起了有關於自己的事,也意識到眼前的情況太過詭異。 她忍不住吞咽一口唾液,想讓自己的心平靜些,鎮定的面對這一切。 倏地,她忽然看到眼前銀光一閃,千百個影像如巨斧般地劈進她腦裡,她頭痛欲裂,但所有的記憶完全洶湧地回到腦海之中。 「那麼,你知道你是誰?」魏兢不答反問。 「我當然知道我是誰,我是苗春執!」 她青白著臉往後退,雙眼一瞬也不瞬地直盯著他,「你……你不要過來,你再過來,我可要大聲叫……」 她還沒來得及大喊出聲,即發現他像鬼一樣迅速站在她面前。 「唔……」她說不出話來,因為他的兩根手指已放在她細白的頸項上。 「輕聲點,你看。」魏兢以另一手拿起窗幾旁的一個瓷杯,手一握,便讓瓷杯成了粉塵。 他墨黑的眼瞳裡映著她的恐懼。 魏兢貼在苗春執頸項上的手指慢慢地加重力道,她的小臉開始由紅變白,又由白變青,然後由青漸漸泛紫。 她覺得自己即將斷氣,眼淚不禁滾滾落下。 「如果不想讓你的小脖子和這只茶杯一樣,那麼,我待會讓人送來的湯藥……」魏兢面無表情地對她說。一時之間,他莫名的為她說出不認得他這種話感到惱怒。 費盡所有的力氣,苗春執點了點頭,她明白他的意思。 魏兢鬆開手指,苗春執立即一陣激烈的嗆咳,他抬起她可憐兮兮的淚顏,用袖口為她輕輕擦乾,漆黑的瞳眸沒有遮掩地閃過一絲憐惜。 但他此時的溫柔,她無力承受。 魏兢放緩神情,走到門邊喚來睡在樓下的芢兒,吩咐睡眼惺忪的她立即去備好一碗湯藥送來。 之後,他親眼看著苗春執在他面前將湯藥喝下。 當苗春執眼神開始顯得迷茫,魏兢才滿意地離開。 因為受到劇烈的驚嚇,苗春執腦子一片混沌,身體仍不由自主地對藥汁產生排斥,片刻之後,她抱住一隻花瓶,嘩啦嘩啦地嘔出腹中的晚膳,連同她剛剛吞下的腥臭菜汁。 「兢少爺,好端端的,藥的分量怎麼要再加重一倍?不先請大夫過來看診,就這麼胡亂增添藥量,少奶奶會不會有事呀?」 芢兒屏住氣,看著手裡託盤上的湯碗,她想,魏兢該不會這麼快就想成為鰥夫吧? 魏兢不理會她,逕自翻閱著佃租賬冊。 芢兒見魏兢不理睬她,壯著膽子再問:「可是加重藥量後的湯藥味道更嚇人了,少奶奶怎麼喝得下呢?」 她都覺得自己快被熏昏了,她以嘴換氣後又憋住呼吸,偷偷地瞄魏兢一眼,發現他竟像個沒事人般地連眉毛都不動一下。 芢兒生性靈巧聰慧,長像甜美可人,在魏家很得主人們的喜愛,魏家兄弟在魏兢未娶親的前兩年,常不時慫恿他將芢兒納為小妾,也建議他,宅子裡的俏婢不在少數,收幾個做通房丫頭,一來可早日開枝散葉,二來也可打發孤枕的空虛。 但魏兢從不與下人親近廝混,他總覺得主人不管是威脅利誘,下人都是為情勢所逼的可憐蟲,男女相處,若有一方是為情勢所逼,沒有感情可言,也就沒有意思了,所以他的兄弟們給他這方面的意見時,他向來不語的含笑帶過。 他這樣的行事作風在下人之間很受推崇,幾名年紀輕的婢女更是對他淓心暗許,所以沒有任何非份之想的芢兒,才會讓魏兢留在身邊使喚。 芢兒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故意說給魏兢聽似的,「近來少奶奶一喝藥便吐,然後變得吃了東西馬上吐,不吃束西也吐,成天只是吐,瘦得只剩一把骨頭……」 怎麼算,時日都不對,怎麼看,模樣也不像,否則她真會以為董淓絢是害喜了。 雖然人前人後魏兢對董淓絢仍是呵護得無微不至,但芢兒總感到幾分不太對勁,她繼續鼓起勇氣開口問:「兢少爺,這藥真的是給少奶奶治體虛、養脾胃的嗎?」 魏兢總算輕輕地掃了芢兒一眼,但那一眼讓芢兒明白她該問嘴少管閒事。 「是,芢兒知道了,芢兒這就替少奶奶送藥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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