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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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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車庫裡通常都不甚通風,也難免有股灰塵的味道,但林雋住家的車庫卻非如此,反而還相當乾淨。除了角落的掃把和畚箕,沒有其他該有的東西——因為工具都整整齊齊地被收在工具櫃裡。 這個車庫看起來比較像賣車的展示場,黑色轎車停在正對著車庫門的地方,閃閃發亮,一塵不染,簡直像一輛沒開過的新車。 「雙木2號,」林雋穿著睡衣,以半蹲姿態心不在焉地拿汽車專用棉布擦拭著轎車前門。「你說我該怎麼辦?」 返家後,他早早上床就寢,但三個鐘頭後竟就醒了,只好到車庫替愛車做清潔服務,順便發發不好意思向他人傾訴的牢騷。 黑色的轎車兀自沉默著。 「我記得最清楚的是她對我造成的生理反應。一開始,我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但後來我發現只要一看見她就令我慌亂不安,儘管我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他頓了頓,改站起身擦拭引擎蓋。 「然後,等我再度看見她時,雖然表面上沒讓任何人看出我的異常,可是我血液裡腎上腺素的流量會激增,我的心臟會開始狂跳,突然之間,我對她再尋常不過的一舉一動都注意得不得了。我……像是著魔了一樣。」 縱使曾期待未知的某一天,會出現一個吸引他全副注意力的女性,可是當真出現了,他竟下意識地有種想轉身逃跑的衝動。 「你也知道,這種事要是讓我那兩個豬朋狗友知道,一定會被他們譏笑到逼我去上吊。可是我又需要有人給我些合理的建議……」他低喃的聲音充滿苦惱,「雙木2號,你說我該找他們聊聊嗎?老溫剛新婚,對這類事有心得,應該能給我點意見,可是,我又覺得不太妥當……」 銅鑄鐵打的男子漢大丈夫為初萌的情愫所困,好像有點丟臉……想起彼時好友溫桓陷入愛河的窩囊樣,他還和小柳老實不客氣地大聲譏笑過溫桓沒出息。要是他現在的苦惱被他們知道了,他一世英名毀於一旦,那還得了? 繞過車頭,擦拭另半邊的引擎蓋,他自欺欺人地興起個念頭,「有沒有可能是因為她先擺明瞭我不適合她,所以才引起我不服氣的好勝心理?假使她像其他女人一樣,一開始就對我猛拋媚眼,甚至直接說明對我有意思,我是不是就不會覺得她特殊?」 他眨眨眼,暗自揣測著愛車的回應會是什麼。 「但話又說回來,葛莉不就從來沒對我做出那些小動作,我怎麼不覺得她特別?」再度半蹲下身子,他開始揩拭起另一面車門。「江涓涓多半時候看起來像個小女孩,偏偏眼神透露出來的訊息又讓人清楚明白她是個女人……怎麼會有人同時像女孩又像女人呢?麻煩,真麻煩!」發現自己動作出現幾分粗魯,他連忙道歉,「抱歉,我太用力了。」 他走到後車廂,繼續擦拭著,也繼續對愛車說話。 「你說,會不會是我前陣子太忙、太久沒約會,以致腦筋容易不清楚?只要我休個假,多和幾位美麗幽默的女性共度,煩惱的狀況就會解除?」墨亮車身因應車庫裡的燈光反射閃了一閃,讓他似乎看到愛車在對他點頭,他也對自己點點頭,「嗯,一定是沒經過多方面比較的關係……」 林雋只能將江涓涓的出現形容成一時的感冒發燒,使他失去平衡,一旦高燒退去之後,他又可以恢復正常。 江涓涓瞄了那只趴在地上的流浪狗一眼,它看起來和她一樣累。 它只有眼珠子在動,當巧克力色的眼球像雷達一樣轉動時,頭仍動也不動。她猜測著它為什麼看來那麼累?昨晚和方圓五百里內的所有狗先生打架爭地盤?和方圓五百里內的所有狗小姐約會?她想出聲問它,可是一來明白它不會回答,二來自己實在暫時還出不了聲。 她昨晚並沒有照著自己告訴阮姿韻的話下樓去找食物吃,而是匆促地洗個熱水澡後就上床睡覺了。但她睡得並不好,清晨睜眼醒來,發覺心中那股煩悶感非但沒有隨著睡眠消失,且有更形加重的趨勢,因為她看見滿屋子的雜亂,嘲笑自己想相親嫁人的念頭是異想天開,哈,誰敢娶她,誰是英雄好漢! 所以她自床上跳起來,記起「有個人」曾給過她建議——運動可以減輕沮喪感。套上運動褲出門後,她繞著附近的公園外圍跑了兩圈。現在,她彎腰雙手撐著自己發軟的膝蓋,看著那只流浪狗,它終於抬起頭,吐出一條細長的舌頭,隨著呼吸顫動,像是在嘲笑她的不中用。 哎呀,比狗還累,原來是這麼解釋的……江涓涓也想吐出舌頭喘息。 「七早八早,你來我家幹什麼?」 葛莉雙手環胸,瞪著站在她家門口的江涓涓。 「來看你是不是還活著,」江渦涓沒好氣地說著反話,「顯然我要失望了。」葛莉氣色明顯比幾天前好,她安心了。 「我馬上就要出門上班。」葛莉的意思是江涓涓不該耽誤她的時間。她實在不習慣平和地和江涓涓對話。 「好吧,那我走了,再見。」目的已達到,江涓涓轉身就要離開。 葛莉皺眉看著她的背影,咬咬唇,喚住她,「喂——」 「嗯?」江涓涓停住腳步,回頭。 「我廚房那壺咖啡喝不完,倒掉很可惜。」葛莉彆扭地說。 江涓涓瞪了她一眼,然後越過她身旁走進玄關。 「有沒有東西吃?」江涓涓環顧葛莉的起居室,環境乾淨得令她自覺慚愧。她解下硬質背包坐進長沙發裡。 「沒有。」葛莉不自在地走進自家廚房,從廚櫃中取出磁杯洗滌,準備替她倒杯早上新煮的熱咖啡。 江涓涓的不自在感不遜于葛莉,她幾近是鼓起勇氣地問:「蛤蜊,欸……你……身體感覺怎樣?」問了心裡難受,不問心裡也難受,橫豎都難受,那乾脆還是問了吧。 「還好,」葛莉頓了一頓,小小聲地接著說:「多謝關心。」她將咖啡杯遞給江涓涓,眼睛沒有對上她的。 江涓涓先是沉默不語了好一會兒,然後才輕叫著:「哎呀!你還是對我口出惡言吧,」她將咖啡杯接過擺在茶几上,雙手搓著自己的雙臂。「我們這麼和平,怪難過的,讓我有點想吐!」 「賤骨頭,沒人罵不舒服!」葛莉嘴裡駡著,唇角卻忍不住向上彎起。她覺得松了口氣。 「嗯,順耳多了。」江涓涓點點頭,眼裡滿是促狹的喜感。 「你就是那德行討人厭。」葛莉還是習慣對她說難聽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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