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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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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蒙你的好意,佔用你那麼多時間。謝謝你,也謝謝你的晚餐。」江涓涓開朗地說,「我知道你會,但你不用送我到大門口,我自己請服務生替我叫車就行了。」她直覺明白林雋是遵守紳士禮儀的人。 林雋笑而不作聲,很明顯是不同意的意思。 她看著他眼中的笑意,想著:真是魅力十足。 這頓晚餐的氣氛融洽,但兩人也保持距離,中間似乎有塊無形的告示牌寫著:到此為上,不得逾越。 「送來送去多麻煩,我會看著你進電梯的。」江涓涓不曉得自己在堅持些什麼,但她或許只是覺得好玩,也或許是故意拉開距離。 「你是個成年人,可是心性似乎偏小孩多一點。」林雋很難對江涓涓產生真正生氣的情緒。他感覺自己在椅子內的身體動了動,彷佛她的慧黠在某方面觸動了他。 江涓涓笑嘻嘻地說:「沒辦法,我是一朵被父母寵壞了的溫室小花嘛!」 「呵,有自知之明不是壞事。」林雋被她的笑意感染,心情變得很好。她任性卻不逾越、聰敏卻不狡獪、開朗卻不喧囂,他忽然極端好奇,像她這樣的個性,怎會與行事爽利的葛莉結下樑子多年? 江涓涓好納悶! 她是葛莉的肉中刺沒錯,但有必要一看到她,臉色就刷白、牙關咬得死緊嗎? 「江涓涓……真是冤家路窄……」葛莉顫抖得話都說不清楚。 「蛤蜊,你當真恨我恨得厲害喔!」江涓涓慢條斯理地將外套的鈕扣扣上。她並不急著進入已敞開車門的計程車,她甚至向司機搖搖手,示意她暫不搭車了。 方才她眼角余光瞥見葛莉也走出飯店大門,不免吃了一驚,但更令她吃驚的是葛莉瞪眼、刷白了臉的樣子。 為了即將到來的舌戰,她在夜風中將自己的外套穿妥,免得叫駡過後出一身熱汗,吹了風會著涼。 「不要叫我蛤蜊!」葛莉自牙縫中進出話珠子。 「蛤蜊、蛤蜊、蛤蜊、蛤蜊、蛤蜊、蛤蜊!」江涓涓壞心眼的連叫六次,然後再奉送六次閩南語發音,「蛤仔、蛤仔、蛤仔、蛤仔、蛤仔、蛤仔!」 重施故技地跨進電梯門又跨出、並站在計程車旁要送江涓涓上車的林雋終於知道她是怎麼與葛莉結下樑子了。他哭笑不得地目睹兩個女人之間的劍拔弩張情勢,更覺得自己是看著兩個小女孩在鬥氣。 「江——哎呀!」葛莉氣得彎腰抱住腹部,身形漸漸地往地面靠近。 林雋見情勢不對,大步一跨,伸手扶住她下滑的身子。 「蛤仔?」江涓涓也警覺不對勁,連忙走近葛莉。「你做啥?扮柔弱啊?」但她嘴裡仍是使壞。 葛莉低垂的臉上滿是冷汗,她狠狠地咬住下唇,再也說不出半個字。 「快送她去醫院!」林雋將葛莉托扶住,往仍停靠在旁的計程車走去。 「我來!」 江涓涓伸臂穿過葛莉的腋下,撥開林雋的手,換來他的皺眉。 將葛莉送進計程車內,江涓涓在關上車門後對林雋說:「你快去參加晚會吧。」隨即轉頭要司機開車,趕緊到距離飯店最近的醫院。 月亮有如一個切成一半的金幣,它周圍的天空一片暗藍。林雋心神不寧的望著遠去的計程車車尾燈沒入夜色中。 「曉陽,我有事要先離開,請姨丈或朋友來接你回家。」林雋進入晚會會場找到溫曉陽,匆促地向她交代。 「沒問題。不過,為什麼?」溫曉陽疑惑地望著他急匆匆的臉。她注意到他甚至沒照慣例先向在場的生意友人打招呼。 溫曉陽一直認為林雋像只大公貓一樣,習慣在進入或離開一個場合時,刻意將自己的外貌打理一番,可是他現在的頭髮像是剛被夜風吹過,而他沒有在進宴會廳前舉手爬梳自己的頭髮……她不免產生困惑,究竟是什麼人或事讓他失去慣性? 「明天再給你解釋。」話一說完,他轉頭就離開會場。 他完全不瞭解江涓涓,沒有把握她會不會夾帶私怨而將葛莉棄之不顧,基於道義,他必須去醫院確定她是否真有將葛莉送醫診治……還有,他還沒有聽見她向他道再見。 第三章 「急性闌尾炎。」坐在開刀房外等候的江涓涓說。 林雋在醫院急診櫃檯問出葛莉確實已被送來診療時,松了一口氣。但他也暗地裡苦笑,自己對人性真是太沒信心了。 「無併發症的闌尾切除需時大概一小時。大部分病人住院五至六日,一星期或十日之後便可完全複元。」江涓涓不知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林雋聽,她喃喃地說著,「我剛剛問過護士小姐了。」 「無併發症的話……」林雋接著她的話低語。 「你要不合理的解釋,或是要合理的解釋?」江涓涓眼睛望著門上依舊亮著「開刀中」的紅色燈號,嘴裡涼涼地問。 「都要。」林雋對於自己曾懷疑過江涓涓心存不軌意圖,悄悄感到抱歉。 「不合理的解釋是:我要恨死我的蛤蜊欠我一個天大的救命之恩。」江涓涓唇角調皮地彎起,眼睛仍瞬也不瞬直盯著紅色燈號。 林雋失笑地伸掌輕拍子她的背部一記,「小人!」他從她眼光投注處,明白她心裡存著的其實是擔憂。 「嘻。」江涓涓輕笑出聲,眼睛眨了眨,繼續望著燈號。 「合理的解釋呢?」林雋將身體往後仰靠,以背貼著椅背的姿勢坐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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